正所谓,买涨不买跌。
赵匡胤是肯定没听说过这句话的。
然而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尤其是有一定家财的富户,却是纷纷在用实际行动去证明着这件事。
这种关键时刻,又正赶上李景突然病重,这却是个连赵光美都没有想到,或是真的忽略了的问题,却是一下子就把本就如火如荼的这场货币战争推向了高潮。
妥妥的是火上浇油。
而当所有人都发现南唐的钱币在大幅度的上涨的时候,本能的,人们也会倾向于攒钱,把钱先屯起来观望。
然后越观望就越涨,越观望就越涨,又过了两个来月,南唐的货币便已经涨到了五百文兑一两白银的地步。
其实这个时候,赵匡胤最好的应对措施应该是暂缓新币发行,或者说至少也应该把这个口子给捂住,亦或者是干脆拿这笔钱干点什么大型工程给消耗掉,其实也是可以的。
结果他偏偏脑子一热,觉得趁着这個市场上南唐钱币钱荒的机会去挤占他的市场份额。
只能说,古人到底是古人,五代宋初到底是刚刚迈进市场经济、市民经济社会,而此前汉唐的豪强经济社会对他们来说至少在经济上一点借鉴都没有,以至于这种时候他们是真不会啊!
因为南唐的钱币在涨,所以实际上就算这新发出来的宋钱不变,相对的看起来无疑也还是在跌的,所以这个时候正常的一个老百姓如果手里既有宋钱又有南钱。
那他买东西的时候肯定会优先使用宋钱啊。
就大宋的这个行政体系,他是不可能真的深入到基层,管控你民间到底花什么钱的啊。
然后这宋钱自然也就跌了,而且跌得还挺厉害,这个时候赵匡胤还加大投放,那这不就完犊子了么。
于是乎宋钱与唐钱的兑换比很快就被拉大,来到了一比一这个关口,只不过大多数人不乐意换,但购买力好在是勉强相当的,驱逐南钱肯定是失败了,但倒是也还勉强能撑得过去。
而这个时候,市面上突然发现,最新发出来的这一批宋钱,掺铁了!
本来这就是新钱,信誉根本就没建立得起来,大家都是从五代时期走过来的,虽然现在的大宋看起来挺好的,挺强盛的,可谁知道十年之后这大宋还在不在?
这种情况下宋钱之所以还能跟南钱维持兑换,靠的就是这批宋钱的货真价实,足斤足两,而且制作也确实是更加精美,至少看起来是还要在南钱之上的。
结果这一掺铁,老百姓的信心刷得一下就掉了下来,今天你敢往铜里掺铁,明天你是不是就要往铁里掺铜了?后天你是不是干脆就发铁钱了?
短短三天功夫,宋钱开始断崖式下跌,在开封,天子脚下与南钱的兑换比都跌到了二换一都不一定能换得出去的地步,甚至大规模兑换的话三换一才能换得出去。
赵匡胤都傻了,正如此前孙连城分析的那样,南钱涨了,顶多只是赵光美赚钱,南唐赚钱,但是宋钱大跌,这就是他切切实实的在赔钱了。
不过罕见的,所有人都知道脾气并不算很好,甚至带有军人的简单粗暴的赵匡胤这一次却是极其极其罕见的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是独自一个人出现在了三司使衙门,将所有人赶出去以后心平气和的面对薛居正问:
“这是怎么回事?我相信你不会在如此低级的问题上犯蠢,也不相信你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出现疏忽和纰漏,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薛居正苦笑,无力地跪在赵匡胤的面前,居然小声的哭了出来。
“官家,没,没铜了,国库里的铜如果铸造纯铜之钱,至多还能坚持两个月,原本有一批关中的生铜,在调拨时才发现出了纰漏,数目合不上,被贪官污吏给蛀没了,但又连个责任人都查不出来,臣,万死之罪。”
赵匡胤闻言倒是异常的冷静,摇头道:“你以前是管刑部的,是我当官家之后才开始管钱,这件事是赖不到你头上的,不能怪你。”
“官家,我……”
薛居正只觉得心头一热,泪珠子掉得更加的凶了,又重重地叩了一头,却听赵匡胤道:“起来,不要哭,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做软蛋,没有时间给我们愧疚了,要想办法。”
“是。”
“京师储备的铜为什么会这么少,市面上能找得到铜么?”
“很难,不好找,朝廷的铜储量本来也不多,官家,大铜矿,几乎全在江南啊。”
赵匡胤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这件事,确实是怨你,也怨我,铸币这么大的事情在办之前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储铜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位。”
事实上这是一个很无奈的事儿,其实之所以五代时期大多数时候铜钱铸着铸着就越来越薄越来越轻,很多时候还真就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来是五代时期商业发展的太快了,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儿,越是战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