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如此,你又为何一定要助纣为虐呢?”
孙兴祖苦笑:“县里的胥吏和各乡的土豪已经一条心了,哪里还有我反对的余地,我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我掺和进来,事情还能控制得住,我若是不掺和进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就要民变,造反了。”
说着,他自己的心里都在埋怨自己倒霉。
事实上,他跟那姓黄的其实是有约定的,那一家三口挂在官道上是为了警告乡里的其他刁民,让他们不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之所以到处都在造谣,说他们背后是赵光义,也是因为如此,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扯了赵光义的大旗做虎皮。
刁民么,哪有什么见识,这么吓唬一下,自然就不敢了,又哪里分得清真假呢?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挂三天,有赵光义的名号挡着,谁敢多事?再说朝中的官员恐怕绝大多数都是反对新政的,对此,说不定还会推波助澜,三天之后把尸体撤下来,刁民们没能力把事情捅出去,有能力的人以为是齐王和秦王在斗法,必然也不会主动掺和,这事儿,没准偷偷的也就过去了。
过几个月他该升职升职,该当知州当知州,熬过了这个最后的任期,不就没事儿了么。
相反他若是不掺和,到时候死的可就未必只是一家三口,也不可能只是挂三天了,到时候从朝廷真出点什么事儿,朝廷先拿他这个知县是问,至于那些胥吏和土豪,通常来说只要明目张胆的造反,朝廷还真不会动他们。
所以……这不纯是倒霉催的么。
一家三口的尸体一共就在道边挂三天,结果偏偏就遇到了赵光义。
他怎么还出城了呢,哪个孙子把他给引出来的?
赵光义听了,不由得也是五味杂陈。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接到许县的自爆,他还真不太可能会出城,会看见这一家三口的尸体,说不定这事儿真就让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十之八九,其他的二十几个县令跟这孙兴组都是差不多的情况。
开封的县啊!
天子脚下都还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呢?这一次新政,仅第一条来看也不是只针对开封府,而是针对整个京东、京西两路的啊。
他日这新政推行全国,如何还能够顺利呢?
这可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了,早想过新政的推行可能会难,但却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难。
难得的,今天赵光义索性事必躬亲,在郑县又待了好几天,彻底的将最近这段时间阻拦朝廷新政,威胁,欺凌百姓,甚至是杀死百姓的土豪们统统都给抓了起来,送回京城,准备三司会审。
就这样,又耽误了两天时间,两天后他本来还想去许县看看的,结果杨守一就告诉他,不用去看了,许县县令这昨天已经进城了,据说是一边上书非议新政,一边干脆在王府门口冲着秦王殿下大声呵斥。
这不是不让因言获罪么,赵匡胤就给身为开封府尹的赵光义一个很合理的任务:随便挑点他的毛病,一天之内给我把他一撸到底。
赵光义都不由得有点佩服他了:“不但聪明,而且这事情做的,可真是果决啊,因此事而被一撸到底,必然也会因此事而声名鹊起,他也是真敢赌啊,现在看来,他还真是赌赢了。”
这种事儿也就是个免职,不可能杀他的头的,甚至他骂得越狠,赵匡胤就越是必须保他不死,谁让他自己要标榜自己是开明君主,绝不让人因言获罪,还特娘的刻在石碑上当祖训呢?
他现在也是真的麻了,本来是怒发冲冠,就想要也硬气一回,拔出剑来在郑县杀他娘的一个人头滚滚,也好让天下人看看他赵老二的魄力,也好让天下人知道,他们赵家不是只有老大和老三才敢干天下人莫不敢为之事的。
现在想想,算了,还是先回京再说吧,一家三兄弟里有两个负责乾纲独断也就够了,自己这性格正适合给他们兜底。
…………
回到开封之后,想了又想,赵光义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去跟赵匡胤汇报工作,反而是主动找赵光美去了,听说他正在自家后院给吕蒙正等人上课,不由得也好奇了起来,没让人通报,就自己摸了过去。
就见,赵光美正一个人一手拎着饮料,一边用炭笔在白板上龙飞凤舞的就写个不停的讲课道:
“儒学中的礼义廉耻,构成了我们这个文明的民族性,组织性,可以说,有礼仪,才有民族,无礼仪,那这民族认同也就无从谈起。
儒学最大的意义,就是保证了在县级以下,朝廷的强权几乎很难伸手管得了的地方,当地的宗族可以自发的按照儒家的礼仪、廉耻、道德、规范,对乡村社会进行有序的管理,也可以说,是极大极大的降低了朝廷的管理成本。
所以我一直强调,儒学,绝对是诸子百家中最重要的学科,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至多只能说是不妥,绝对不可以说是错的,尔等要搞新儒学,新思想,一定不能违背这个基本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