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眠者意料的是,起司并没有对她的那套人人被控制的理论所惊吓或是激怒,他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这意味着,法师很可能早就明白了这件事,因此他不会对眠者的话感到惊讶,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赞同。这显然没有达到眠者心目中的预期效果,她轻声咋舌,发出带着轻蔑意味的短促音节。一瞬间,那个刚刚严肃起来的眠者就又消失不见了。
“说吧,关于万法之城,你都想了解些什么?不过我得告诉你,因为我的身体原因,我并没有亲自去过那个地方。我对他们的了解基本上来自于梦境,在那些来自万法之城的家伙的梦境中,我得以窥见那座城市。可是梦境里的信息并不是绝对准确的,人的主观意识会让梦里的事物和客观真实之间产生微妙的差异。你得清楚这一点。”
起司对梦境和现实的理解远不如眠者,不过这些情况他还是懂的。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千里眼,就像眠者看不到披着隐身斗篷的莫洛克人一样。即便是那些传说中神邸所委任的先知,带来的寓言往往也是模糊的。而这种带着模糊色彩的情报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其实起司要问的东西并不多,所以两名灰袍间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法师结束了询问准备离开自己的房间时,眠者开口说道,“你打算怎么去万法之城?”
起司背对着同门,略微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如何去万法之城和眠者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她已经从梦境中看到了某种景象,现在在以这种方式来隐晦的做出提醒呢?法师不得而知,去揣测眠者这类人的话在他看来是一件非常劳神而又难以获得足够回报的事情,所以他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回答,“我会骑着米戈去,时间还很富裕,我们可以沿途勘测一下路上的种种。”
“不,你的龙没法带你去万法之城。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骑龙去就没法安全的抵达目的地。这是一个警告,很正式的那种。”眠者的话在旁人听来十分缺乏说服力,比起警告,它更像是威胁。但对普通人没法说清的预言,在灰袍之间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来解释。因为他们都是优秀的施法者,都很清楚在魔法的世界中有很多事本身就是如此,模糊,而又不可言明。也正因此,他们那清楚知晓近乎一切的老师才那般令人无法望其顶背,他是目前唯一一个真正看清了阴影中事物流动规律的人。
“那么你的建议呢?”起司转过头来询问道,他没有问米戈为什么不能带他去万法之城,没有问是什么样的遭遇会让巨龙都无可奈何。那些都没有意义,预言总是如此,你知道了结果,知道了原因,于是你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未来。可一旦结果被确立,事物就都会开始朝着那个唯一肯定的结果倾倒,当你深陷在这样的洪流中的时候,躲开一两个浪头根本毫无意义。
“我的建议,”眠者直视着法师的眼睛,似乎在猜测他的询问到底有几分认真几分试探,“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建议,你会照做吗?”
这是个关键,当先知的指示被下达的时候,往往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他们的预言确可以将人导向较为理想的方向,可却也会带来重重听起来不可理喻的限制。比如在某条路上不能回头,不能喝下或吃下某个地方的水和食物,诸如此类的条件听起来并不难遵守,但事实是它们往往难以被遵守,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不希望未来被凡人影响,不希望那些预言成真。
起司闭上眼沉默了几秒,等他睁开眼时更改了自己的问题,“告诉我,我该怎么准时抵达万法之城。”
听起来法师的说法和直接向眠者求取建议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却不然,说法上微妙的不同所能带来的变化足以给先知们发挥的空间,让他们更好的将自己得到的信息传达给其他人。眠者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聪明的问题,和那些普通人在一起没让你忘了我们的作风。”
她说着,挣扎着努力从床榻上站起来,瘦弱不堪的躯体似乎在每一个动作的进行中都有可能瓦解。在起司看来,眠者的动作就像是被拉起的提线木偶般虚弱。可这是必要的,如果她希望自己说出的话具有某种程度上的效力,她就必须让自己处在一个正式的姿态下。
“灰袍起司,我在此以梦境之名预言你的前路。若你想要完成你的旅途,你须踏上草原,穿过绳结的阴影,与鱼群同游,你将站在金字塔的底边,目睹最遥远天边的日出,那里就是你这次旅途的终点。”眠者说话时眼睛里没有神采,她的话像是在和起司说,又像是在和某个房间中看不见的存在陈述。而值得注意的是,在预言完了法师此次的旅途后,眠者并没有从预言状态中恢复过来。
“那么我该何时踏上归途呢?”起司问道,既然眠者还有话要说,那他自然是提出了自己仅次于旅途的问题。
果然,眠者没有拒绝回答法师,她依然双目空灵,“当初升的太阳陨落,提灯的老鼠将踏上归途。”
提灯的老鼠,这是起司的徽记。至于所谓初升的太阳,绳结的阴影之类的内容,他并不着急深究,起司有预感,当他看到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