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矢,不动。这是一个古老的假设,在旅途中起司曾经和同伴们为了打发时间聊过它。大体的意思就是,如果将射出的箭矢在空中飞行的过程无限拆分,最后会发现,飞矢在每一个极短的刹那都是停止的。那么既然它在每一个时刻都静止,为何在这些时刻连接起来的时候反而会产生移动呢?又或者,在空中前进的箭矢真的移动了吗?我们所谓的移动,究竟是什么呢?当然,现在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阿塔会想起这个假设纯粹是因为…
纯粹是因为从她眼前擦过的箭矢在同一个位置停留的太长了。好在,女剑士很快意识到不是她和飞矢达成了相对静止,这种不动纯粹是因为那支箭射到了她身边的树干上。而在连续的跑动和分心躲避暗箭的情况下,她没能立刻想明白这件事。这种专注所带来的反应迟钝在战斗中有好也有坏,只是在此时此刻,它展现出了糟糕的那一面。在绕过那根箭的同时,另外一根飞矢刺中了阿塔的右侧小腿,让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好在,过硬的身体素质让她保持住了平衡,甚至接着这股力量用一连串杂技般的动作躲到了最接近的两颗大树后面。这两棵比邻而立的大树为阿塔搭起了一座暂时的避风港,紫杉人能够穿过缝隙射击到她的角度并不多。趁着这个时机,女剑士咬着牙,果断的将自己腿肚上的箭拔了出来!钻心的疼痛让她想要发出惨叫,可那股与生俱来的坚强经过时间的淬炼后让她没有这么做。至少有一个好消息,紫杉人的箭头非常简陋。
说简陋,是因为比起弓矢,紫杉人的箭更像是弩矢,尾部没有翎羽,头部也没有铲状用来增加杀伤面积的箭头。他们的箭,顶端就只是磨尖之后的木棍。当然,这不是说紫杉人的弓箭制作技术落后,如果你仔细观察他们所使用的箭头的话,会发现在看似平滑的木尖上其实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这些孔洞的切口都和平面有着微妙的角度。孔洞里就是早就被浸透的毒汁,一旦箭矢刺中目标,毒汁就会顺着那些切口快速流入目标体内并扩散。
所以,紫杉人的箭重在于毒和隐蔽性,除此之外的功能都被他们有意识的抛弃或简化了。要不然,若是箭头上带有倒刺,或是箭竿与箭头连接的地方故意被做的松懈了一些,阿塔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一下子将箭矢从伤口里拔出来。但那又怎么样呢?看着从伤口里渗出的紫色血液以及伤口附近快速扩散的色斑,阿塔知道拔出箭矢并不能挽回什么,箭上的剧毒,已然流入了她的血液和皮肉里。虽然现在还不影响行动,可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女剑士的思维却出奇的冷静。她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之境了,在草原上她甚至还彻底的体验了一次死亡。恐惧这种东西,或许不会因次数增多而完全消失,但它肯定会麻木。一个成熟的战士懂得利用这种麻木。阿塔第一反应想起的就是洛萨,黑山伯爵是她见过的所有战士中身手最好,经验最丰富,本人也最善战的存在。她想象着如果是洛萨,面临这样的处境会怎么做。她该在这里等待吗?还是继续移动?
那两种选择都有道理,但首先,她必须保证自己仍然能做出选择,而不是被箭毒过快的带走生命。女剑士蜷缩起腿部,伸手将靴子里的匕首抽出来,嘴巴咬住衣襟。皮肤上会有色斑扩散,就意味着这种毒素多少还是会利用血液作为载体,不知道此时将整块变色的肉全部剜出来能不能免于毒发。这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还不知道毒素已经侵入了皮下多深,大规模的剔除自己的皮肉,恐怕要不了毒发,大出血就能要了她的命。
匕首轻微的瞄准箭伤的伤口,牙齿隔着布片用力,“噗!”阿塔在自己的伤口上切出了一道更宽的裂口,这还没完,她稍微向两边晃了晃,扩大着伤口的横向宽度,接着拔出匕首用和刚才垂直的角度再次刺入皮肤。很快在原本箭伤的圆形创口上就变成了十字型的样貌,鲜血,以更快的速度流出。这是简单的排毒手段,如果她够幸运的话,大量出血能把毒汁随之排出,就算没有完全排除干净,残余的少量毒素也不会致死。
只是这种方式是应对常规血溶性毒素的,对于紫杉人的毒药是否奏效,没人说得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等死强。阿塔最后看了眼淌出紫红色液体的伤口,视线就再也不去管它,而是用双手撑起身子,试图重新恢复站立的姿势。受伤的腿部,变的麻木,膝盖以下的部分传回来的感觉相当稀少,阻碍了正常的运动。感觉到这一点的阿塔不得不放弃继续前进的打算,她依靠在树上,右手紧紧握着弗拉克拉格。
虽然看不见,虽然听不见,但她能感觉到,紫杉人正在向自己靠近。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要杀了她,任务就完成了。她不会让这些佣兵这么简单如愿的。精神,高度集中,视觉,听觉,触觉,以及更多的感觉全部融汇成一种更全面,更复杂的感知方式。寂静的树林,在这种感知中渐渐发生了改变。那些躲藏在灌木间不可见,也不发出声音的东西,他们有着人的外形,小心翼翼的手握着武器朝她靠近。
忽然!阿塔挺身一剑,魔剑锋利的剑身有一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