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光和影子来说,实体确实是笨重的。当然这里说的光和影都是自由的,它们不是依附于某个特定光源或物质实体的附属,而是单独存在的现象物。 这其实有些脱离常识,因为正常情况下,不论是光还是影都需要有个源头,离散这个源头存在的光影非常稀少。 稀少,不代表没有。或者说它们从来都不是没有,而是人的时间观念无法将其捕获。因为光太快了,它所制造的影子也是一样,故而人们总觉得光是一束一束的,只要中间被遮蔽就会整体消失。 但那只是光所表现出的一种特性,在无限狭小的时间切片中,光亦有由微粒构成的特性,因此已经射出的光并没有因为身后的遮挡而消失,它只是冲的太快,消散在了终点。 这对兄妹的快节奏魔法,就是参考了这一特性,截取了无根的光影,将其作为自身的化形。因而获得了无以伦比的速度,理论上他们的施法是没有任何传导过程的,心念转动的速度,就是施法的速度。 拥有如此神速,只需要一把简单的武器就可以杀死世界上绝大多数目标。哪怕是邪神,其物质实体的反应速度也没法快过光。 不过,这都是理想状态下的施法。人终究是人,有些生理构造上的限制是无法突破的。 “如果不是这具孱弱的身体,你已经死了。”掌握着光的灰袍对起司说。 他的语气并不激动,所陈述的也确实是现实。若是这个法师的身体构造可以提供更快的思维速度,哪怕只快一瞬,这差距也足以杀死起司。 “这身体孱弱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因为点亮了自己血液而虚弱的起司拄着法杖,他索性坐到了地上,换了个更能放松的姿势恢复体力。 能如此轻易杀伤灰袍的,只有灰袍,刚才他至少经历了两次死亡威胁,都在须臾之间。但那又如何?他活下来了,甚至可以杀死对自己出手的同门。这同样是以这副人类躯体所做出来的事情,一点不超过,半分不逾越。 正因为这具身体有诸多限制,人类才不像神话时代的生物般将魔法视作理所当然。有一种强大来自于上限的高绝,因其无可匹敌而天下无敌,这是岩石的强大,是巨龙的强大。 而另一种强大则来自于在有限的环境内做出超常之举,故而每每可以化险为夷,这是水的强大,也是人的强大。 “你赢了,随你怎么说。但等我们的研究更进一步,脱离这副愚蠢的躯壳,成为光的一部分,我们就将…” “就将不复存在。因为光不会像人类那样思考。你的论调我已经在其他人身上见过了,现在那家伙应该还正在死去,以活着的方式。” 起司说的人正是酒神,那位研究狂欢魔法的灰袍融合了无我的界限,带来的却是完全的扭曲和自我丧失。他的狂欢杀死了他,但又让他没法经历生理上的死亡,所以哪怕起司收走了那件灰袍,酒神今日也正在朝着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死亡迈进。 某种意义上,那位疯狂的灰袍确实走到了一种理想境界,只不过在那个境界的最后一步做出了一个不是很令人舒服的选择。他过于鲁莽的按照自己的理解踏出了最后一脚,也只能背负这个过失所带来的,永远无法弥补的代价。 “那只是他走错了路。”兄妹中的妹妹回答的理所当然。当然,他们可是灰袍法师,没有人能比灰袍法师更确信自己的研究是绝对正确的,否则他们根本走不到今天这步。 但这也意味着,一点小小的偏差就可能导致一个灰袍的研究路线发生不可挽回的转向。曾经有人可以告诉他们这偏差的发生,而今那个人已经不在,所以每个灰袍都在追寻着他的影子。 他们一面担忧着自己,一面又相信自己。 “随你怎么说,我们现在没时间奉陪了。下次再追上来,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咒鸦蹲在兄妹两人的面前,点了点他们手腕上的枕巾,看似是做了个威胁,实际则是在其上施加了诅咒,让这两人没法立刻回复行动能力。 做完这件事,他才起身率先朝起司房间的大门走去。他知道起司和眠者都能看出自己做了什么,也大概能猜想对同门态度一向温和的起司会有一些非议,可眼下辩论不能解决问题,决断的意思,就是快刀斩乱麻。 起司在大部分时候具有这样的决断力,可你要让他立刻做出对充满敌意的同门该如何发落,他仍然不免迟疑。咒鸦就是知晓这件事,才会替他做出决定。 一个起司可以勉强接受的决定。 眠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兄妹,或者准确的说,是她的那条枕巾。梦行者的寝具就像其他法师的法杖,其实咒鸦完全不必使用诅咒,眠者自有办法让那两人不再能成为威胁。 “之后洗干净还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