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人事经理提供的住址,程阮住在这栋楼的顶层,最西边的一户。
五星酒店的顶层可能是总统套房,中低档次的高层住宅的顶层,却大多降价出售。
就更不用说,程阮住的是这栋楼最西边的一户,霍子潇进楼道之前观察过,到了夏天,房间会承受一整个下午的西晒,能把人烤化。
霍子潇离开家的这几年,在他挣到钱之前,都是挑这种边边角角的房子去租,因为便宜。
一个人生活怎么都好对付,可她还有孩子啊。
霍子潇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懂事又聪明的孩子,是怎样长大的。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的……
当他住在寸土寸金的高档公寓里,享受着恒温恒湿的环境与24小时的管家服务,他的孩子却可能住在一个连空调都没有的屋子里。
当他在自家一百多平的健身室里运动时,他的孩子却连个滑梯都没得玩。
还有她,程阮,他爱的女人。
二十到三十岁,她人生中最好的这十年里,又是怎么委屈地走过来的?
想着这些,霍子潇甚至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当他来到那扇紫红色的防盗门外,看着门两侧蒙了灰的春联,还有房门中间那个一看就是商家做广告发的福字,他感受到了一种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立场心疼她和她的孩子。
也许,她只是不富裕,但仍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而自己这一番自责懊悔,不过是一出可笑的独角戏。
霍子潇来到门前,按下门铃,但那门铃根本不响,便又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她和她的家人都不在。
霍子潇看看时间,上午九点半。
这个点钟,又不是什么节假日,大部分人的确是该去上班上学的。
霍子潇来到楼梯间,坐在楼梯台阶上,等着她回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霍子潇不时听到她的邻居进进出出。
他知道,只要向她的邻居打听一下,很多问题就会有答案。
比如她是房主还是租户,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孩子在哪上学,她丈夫又是干什么的,甚至,她家庭和睦么?
但他的心已经够乱了,他宁可多等一等,等她亲口告诉他,省的道听途说,真真假假白受煎熬。
他其实连电话都不敢打给她,怕她又一次从他生命里失踪。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当楼道里响起一道小男孩嗓音时,霍子潇已经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睡着了。
尽管没有听过那孩子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且十分确定,说话的孩子,就是程阮的儿子。
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窗外天色已黑。
程阮和孩子出了电梯后,朝着她家走去,两梯八户的房屋布局,走廊很长。
他听到孩子恹恹地说着:“妈妈我想吃冰激凌。”
“乖,再忍忍,等你病好了,妈妈就买给你吃。”
“还有烤鱿鱼,烤鸟蛋!”
“没问题!”
霍子潇听着那道熟悉的嗓音,闭了闭眼睛。
这个整整消失了七年的女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不过,听这对话,好像孩子生病了,也不知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霍子潇没再迟疑,站起身来,从楼梯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