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高升起,天色很好。
钱府院子中的血人都被一众衙役用牛车拉走,大部分直接送往了义庄,其余那些被赵心一二人施救过的送去了医馆,伤势都不轻,能救活的怕也是寥寥无几,当真是一桩惨案。
天气暖和了一些,院子中的血腥味变得更为冲鼻。也不知院中之人是已经习惯了,还是紧张地忘记了,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一个个全都紧盯院东的一棵大柳树。此时节,这柳树早已光秃秃一片,像是一个迟暮老人,甚是萧条。当然,真正吸引众人的并不是这树,而是树上朝阳绑着的一个大粽子。
这粽子正是二狗,周遭远远地围了十几个捕快,各个紧握虎头刀。
三丈开外,县令手挥大棒——正是之前打倒二狗的那根——威风凛凛地比画着,一直不舍得扔。再往后,钱凌武半倚在门柱上,双腿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什么?心一道长?”县令一脸嘲讽之色,“我们来的时候别说什么狗屁道长,就是连个鬼影也没见着!”
“他定是追作祟的妖魔去了!”二狗奋力挣扎,摇得柳枝乱摆。直到此时,二狗才想起自己跟那个年轻的道士也不过第一次见,怎么就那么信他,有没有可能他跟这些人本就是一伙儿的?
“快杀了这个妖贼!”钱凌武一刻也不想让二狗多活。
“钱老爷息怒,此等妖人一般办法怕是杀不死,需得先用黑狗血破了他的妖法,再用烈日直晒,方能彻底杀死!”县令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钱凌武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那黑……”话未说完,只听一声大吼。
“黑狗血来了……”
捕头提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桶一路小跑进了院子,不时有鲜血从木桶中溅出,洒了一路都是。
“快,快泼!”县令远远地催促着。在他身后,钱凌武紧张得直搓手。
捕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光秃秃的大柳树,望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二狗,深吸一口气,右臂提高木桶,左手抄住桶底……
所有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一众捕快握刀的手不觉都有些颤抖。
“呀!”捕头呼喊一声,双手同时用力,大半桶狗血奔涌而出,形成一道冒着热气的血幕,直罩二狗,后者紧闭双目。
眼看狗血就要全浇在二狗的身上,突然间,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奔涌的鲜血距离二狗还有尺许远时,竟凭空凝住了,仿佛静止了。一众人目瞪口呆,便在这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院中陡起一阵怪风,卷着狗血倒飞了出去,钱凌武一众人呆若木鸡,全都忘了躲闪。
“哗啦……”
一众人正好被浇了个实实在在,好一个狗血喷头!
“鬼啊……”捕头率先反应过来,狼嚎一声,拔腿就跑。
其余人立时都回过了神,脸都顾不得擦,一个个血头血脸狼狈逃窜。钱凌武养尊处优惯了,起步就比旁人慢了,一人落在了后面,一慌,左脚又被右脚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摔飞了去,这速度倒是不慢,眨眼便超过了好几人,只是不长久,约莫三息,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正好挡住了县令的去路,眼巴巴地望着县令,但县令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一个飞步跨了过去。他顿时心凉半截,便在此时,又有一个捕快奔了过来,钱凌武的眼神变得更是热切。可这捕快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一个虎跃便远离了他。
钱凌武脑中一片空白,没想到平日里前呼后拥,人人想巴结,可真到了危急时刻,自己就成了一滩烂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一眨眼的工夫,众人都已经逃到了门口,只有他一人远远的落在后面。
钱凌武深知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手掌一撑地面,一股脑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竟比平时不知要灵活了多少倍,紧随着众人冲出了门。
不几时,院子便恢复了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阴森可怖。
二狗茫然四顾,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那大半桶狗血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到后来竟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一滴,反而全都浇在了那些人的身上。正在出神,东首冷不丁传出一声呼唤:“喂!”
二狗吓了一大跳,要不是麻绳绑着,估摸能跳三尺高。惊慌转过头,只见屋顶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形,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是你!”二狗怒气冲冲。
赵心一从房顶跳了下来,尴尬一笑:“息怒,息怒!”
“刚刚那怪风是你弄的?”
“一张劲风符,献丑了!”赵心一一边说着话,一边取出一把牛角尖刀。
二狗一惊,脑中闪过一道亮光,突然想明白了一切,怒道:“果然是你干的,骗我来替你顶罪还不放心,故意弄出一阵怪风,让他们深信我就是作恶的妖人,然后再杀我灭口,一了百了!”
赵心一一愣,随即露出奸笑:“嘿嘿,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