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成真,村长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从决定逃荒开始,他就与乡亲们说过,此行除了路途艰险外,极大可能大家伙就不再是一个村的人了。
接收栽面的当地官府都怕生乱子,向来都是以户为单位,重新安排户籍。
一家人不至于被打散,但几十上百的村人就会形成一股势力,影响到土生土长的本地村民,不利于融合治理。
下船之前,赵老三就跟榆林村人提起过。三月前有一队二百多号人的逃荒队伍,因为青壮男人多,直接被分到两个不同的县里。
“多谢官爷指点,可否让我去跟村里人商量下?”村长尝试着问道。
胥吏还算给威远镖局面子,同意让村长回去跟村里人商量,还给了一颗定心丸,“你们自己盘算下,估摸着要分到三处。”
“总归在钱塘县里,不会离太远。”
村长千恩万谢地走到一边,等着各家登记完再合计。
程大牛上前登记时,胥吏看到白里透红的程小棠,颇感稀奇,“你们倒是疼闺女,把小丫头养得跟城里孩子一般。”
尤其程小棠还是个女娃,看着比却三个哥哥养得都精细。
即便是富庶的淮南,底层百姓也经常会把女娃视为赔钱货,不是生下来扔掉就是凑合着养大。
“谢官爷,我闺女打小就机灵懂事,能早走到这里还多亏了她。”
程大牛一听女儿被夸,脸上的笑容就真挚起来,“官爷,我们路过丰源县的时候,有贵人托我们带信给崔县令。”
“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去打扰官爷们办差,劳您大驾帮忙带下可好?”
胥吏闻言重新打量起程大牛,给崔县令带信?
“那位贵人与县令老爷是多年好友。”程大牛取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信,双手奉上,“县太爷身边的人应当是认识的。”
胥吏将信将疑地接过,手上一沉,还多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去一边等着吧。”
程大牛恭敬地道谢,看到胥吏将信收入怀里,想来是打算亲自去送,顿时放心不少。
他最初想去县衙找人送信,只是一来人生地不熟,不懂钱塘县的规矩;二来太过张扬,反而容易坏事。
眼前的年轻胥吏,起码会给威远镖局几分薄面,看行事也不是贪婪之辈。
“爹爹,我们不能都在一起吗?”程小棠
程大牛摸摸女儿的头,安慰道:“还说不准呢,棠宝想要全村都在一起吗?”
“嗯!”程小棠用力点头,“我喜欢大家。”
他们这一百多人,是真正患难与共过的。一路上熬过干旱、饥寒交迫、数次劫匪、同伴背叛、乱军威胁以及最后的晕船,才走到这里。
上次曹镖师想拉老程家做替罪羊,却无人被挑拔成功,让程小棠对榆林村的乡亲们有了更深的感情。
“只要棠宝想,就一定可以。”程天寿对妹妹很有信心。
他的宝贝妹妹,可是被老神仙摸过头的小福星。
村长过来询问老程家意向时,听到了程天寿天真乐观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也有私心,想着跟老程家分到一个村里,扎根也会容易些。但身为村长的责任感,又让他无法抛下其他村民不管。
愁人啊。
方才村长给帮忙的杂役递了块碎银,打听出来钱塘县设有五镇十四乡七十二里,登记在案的村子足有三百五十四个。
小些的村子只有五六户人,去了不怕被当地人欺负,但分不到什么良田。
大些的富村要么靠近县城要么靠近江流渡口,能有个大几百或者上前的人口,只是地方乡绅根深蒂固,不好相与。
走在钱塘县城里,一块匾额掉下来,都能砸中三个秀才,村长这个老童生就显得没那么有用了。
卢县令那封信能起到什么作用,程大牛还不确定,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
其他人得知要队伍要被打散,都眼巴巴地望着村长和程大牛,生怕自己被分到最无依无靠的那波人里。
就算为村里人着想,村长和老程家两家主动分开,还有一批人不知要由谁来领头。
程有粮辈分高,可惜性子太老实,大儿子也才十七岁。
程美怡倒是个精明能干的,然而膝下只有一个外嫁的女儿。寡妇三姐妹没有男人当家,还需要他们帮一手,才能立起门户。
剩下的人要么是有勇无谋,要么是在外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老实人。
程大牛与村长商量半天,又让各家当家的说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分配,总有人照顾不到。
最后村长只得辜负方镖师的好意,让衙门来随机安排,省得伤感情。
等胥吏收起笔墨,村长才走上前说出决定,还有些担心官爷嫌弃榆林村人太墨迹。
“不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