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旬一过,就到了庄稼人最倦怠的时候。
天大的事,都等过完年再说。
不过老程家与往年不同,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
名声越来越响亮的王氏从小年夜到正月十五的行程都被订满了,同福饭馆的生意也不能落下,程大牛、程二牛、程天福三个壮劳力全都要去帮忙。
新年穿新衣的习俗深入人心,程氏布庄和茗烟绣庄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别说谢玲花和程二蓉,就连程三莲都为了那匹一见倾心的浅黛色云锦,每日起早贪黑地跟在杨氏身后帮忙。
在胡氏学堂花掉的三两六钱束脩,学到的知识好歹没全还给夫子。
程老太暂时将养猪的重任交给信任的老姐妹,与请来的奶娘一起精心照看小媳妇坐月子。
方氏生产的时候险些去掉半天命,所幸年轻底子好,不用再担心胎儿过大以后,可以敞开了吃。各种补品一顿猛补,很快就能自己给两个儿子喂奶。
程铁牛终于能用上准备了大半年的小名,每天乐得像朵花一样喊着岁岁、年年,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爹。
不过没开心几天,就深刻认识到养孩子的艰难。
方氏的娘家人在大旱那两三年里不知逃到了哪里,已经失去了联系。
程铁牛作为媳妇儿最亲的依靠,自然要多出力。
哥哥岁岁是个省心的好宝宝,能吃能睡,堪称见风就长;弟弟年年却真如程小棠所料是个慢性子,还是小小的婴儿,吃奶就不积极。
别说程铁牛和方氏这对新晋爹娘没辙,就是经验丰富的程老太,都没见过这样色儿的孩子。
程大牛身为三个小子的爹,对程家男儿竟然如此娇气很不满,每日都要对小侄子训话,严肃地让他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惜小婴儿还认识不到男子汉的含义,被训了几次,一看到程铁牛就哇哇哭。
为了媳妇儿睡个好觉,程铁牛终于鼓足勇气反抗了强势的长兄一回,不许程大牛再踏入自己的院子。
程大牛不跟没满月的小侄子计较,只等着百日后,好好收拾程铁牛一顿。
日子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四,是南方这边的小年。
程老太特意嘱咐过王氏,不要在腊月二十四、二十五这两日接酒席,全家人空出时间来,为程小棠庆祝生辰。
老程家能有现在的红火日子,程小棠的功劳是最大的。
这一点程老太不仅放在心里,还要时不时拿出来说,让所有人都记得感恩和惜福。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人为了钱财变得六亲不认,禽兽不如。
越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越是要用真心回报真心。
程小棠原本并不打算过得这么隆重,家里的产业都步入正轨,能齐心协力地赚钱就是最开心的事。自从不用去学堂读书后,经常能跟着师父吃香喝辣,对生辰这天没什么特别的追求。
唯一的遗憾,就是萧昀舒回不来。
他当初同意拜师时,与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北方的信国公做过一个君子协议:
只要萧昀舒在沙盘对战中获胜一局,就可以提一个要求。
反之,就要像寻常徒弟那样,对师父言听计从。
信国公身为战功赫赫的一代名将,岂能那么轻易被没上过战场的少年击败。
别看他现在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当年征战沙场时,却是让所有外敌闻风丧胆的存在,尤其以诡谲的战术见长。
萧昀舒再是天资过人,也缺乏实战经验和岁月的积累。
人无法到场,只能源源不断地送礼物到关凌村。
从前朝皇室中人的珍藏,到番邦进贡的贡品,不一而足,着实让程小棠开了眼界。
要不是萧昀舒在信中说清楚来源,她都怀疑是他带人偷偷洗劫了太子。
实际上,也不能说不是打劫。
只不过打劫的对象是常宁城方圆三百里内的山匪。
在确定短期内无法赢过信国公后,萧昀舒将程小棠奉行的劫恶济善进行到底,带着亲手从零开始训练的乡兵,深入地处交界的荒山野岭,剿灭盘踞其中多年的山匪。
各个州县的官员怕越界、怕弹劾,不敢下狠手管理。
他不怕。
真要有谁恩将仇报,自有信国公这位深爱着西北土地的师父担着。
那些老土匪积累了几十年的人脉,一听说剿匪就习惯性地派人去打点。结果贿赂还没送到城里,老窝就被洗劫一空,死都不瞑目。
饶是见多识广的信国公,都被萧昀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凶残惊到了。
当年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老老实实跟着师父在校场演练,又在军营里历练了一年多才真正动手取人性命
不愧是在战场上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带着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