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险些让心里有鬼的彭府尹绷不住笑脸。
不过他浸淫官场多年,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电光火石之间就找出了应对之词。
三分疑惑,三分担忧,四分压抑的怒意,很好地表现出一个正常女婿在听到岳母听信江湖道士胡言乱语后应有的情绪。
临走前,彭府尹还不忘悄悄嘱咐陆大老爷多关心陆老夫人,以免被神棍哄骗。
陆大老爷一副找到知己的感激模样,拉着彭府尹倒了一肚子苦水,最后出借陆府部曲的事情不了了之。
回到彭府后,彭府尹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才叫来月姨娘问责。
“老爷,姨娘,夫人回来了。”
管家快步进来报信,低垂下头不敢让主子看出自己的异样,声音干涩地补充道:“还有大小姐。”
他自小跟随彭家两任主子,照顾彭府尹也有二十多年,从未经历过这种局面。想到其中的可能性,浑身老骨头的缝里都泛起了寒意。
月姨娘瞳孔剧烈颤动,“你说什么?”
“她回来做什么?夫人不是去云隐寺礼佛了么,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彭府尹本就焦头烂额,见月姨娘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心中满是不耐,肃容严厉道:“亲手养大的女儿归宁,你这是什么态度?”
“还不去把柔蕙的院子收拾好!”
月姨娘愣愣地应下,出了门才想起彭大小姐三月前就让人带信提过,她要在六月去云隐寺为婆母祈福,到时候会回府探望娘家长辈。
大概是巧合吧。
彭府尹也是这般期望的,直到他看到四年未见的长女,向来巧舌如簧的人竟不知该如何开场。
对上彭夫人带着恨意的眼神,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彭夫人看出彭府尹无法掩饰的惊慌,心痛如刀绞,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她牵住亲生女儿的手,扯出一抹冷笑,“老爷,蕙儿这四年消瘦了许多,你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四年时间,彭大小姐从一个木讷痴肥的少女变成了高挑纤瘦的少妇。
若是走在路上遇到,彭府尹还真未必能认出这是自己嫌弃到不愿多看的亲生女儿。
然而他半个时辰前刚见过岳母,眼前的少妇与保养得当的陆老夫人,任谁都看得出有血缘关系。
太像了,像到让人心慌。
月姨娘端着茶点踏进花厅时,一抬眼被吓得忘了抬脚迈过门槛,狼狈地摔了个大马趴,瓷盘点心洒落一地。
“月姨娘,几年不见,你还是这般粗心,不知弟弟妹妹们可还安好?”
彭大小姐人如其名,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轻撩起一缕头发,露出右耳边的疤痕,“小时候不小心烫伤了女儿的脸,真的很痛。”
彭府尹心念飞转,给管家使了个眼色,上前想要扶住彭夫人,“夫人,蕙儿,舟车劳顿,咱们坐下来再说。”
“彭大人,您公务繁忙,还是先去衙门吧。”
彭夫人侧身避开,神情怡然又凄楚,“我们母女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听到母女二字,月姨娘如遭雷击,顾不上追问彭夫人知道了多少,起身跑出花厅找人去通知彭鸿轩。
彭府尹为了让彭鸿轩与孤立无援的文承望培养交情,特意向临江书院请了三天假。
现在彭鸿轩就在雁池坊,正在为文承望准备夜游画舫的消遣,随时都有可能撞上陆府的人。
彭府尹总觉得那句公务繁忙是话里有话,然而在得知通判放走了宋观宇后,还是不得不起身赶往衙门。
正事要紧,现在不是解决家事的时候。
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陆府白捡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外孙,纵使有什么怨言,也该以大局为重。
彭府尹坐在马车上思绪飞转,一会儿是文承望出城许久还没回来,一会儿是宋观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脱身,一会儿又是该如何将换孩子的事情推到月姨娘身上。
“大人,前面有人拦路!”
车夫被横冲出来的马匹吓了一跳,紧急勒住了缰绳。
彭府尹一不留神撞到了头,怒火中烧地推开车门,呵斥道:“何人胆敢闹市纵马,给本官抓起来!”
“事态紧急,还望府尹大人恕罪。”
罗离稳稳地骑在马上,脸上不见半分焦急,“有歹人绑架了昭仪娘娘的嫡亲兄长,扬言要府尹大人在一个时辰内赶往十里亭亲自交涉,才肯放人。”
“对了,还要带上宝塔赌坊的东家。”
彭府尹并未轻信,而是皱眉审视着罗离,“你是何人?歹人为何让你来传递消息?”
“我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罗离毫不在意拔刀靠近的官差,敷衍道,“若是不放心,可以带我去大牢里等着。”
“大人还是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