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陶昭南收回视线,在桌上将那卷纸展开。 入目的字迹工整娟秀,字若秀兰,光是看着这字,就能猜想写下它的人必然是位心思细腻的温柔女子。 陶昭南粗略扫过内容,书写的正是曹植的《白马篇》。 一般女子多会临摹些少女情怀的情诗,再不然,便是咏叹美景的诗句。 倒是少见这个时代的女子会摹写述怀边塞游子豪情的诗篇。 回想起那个男人对这幅字帖的珍视,并不惜以威胁她的性命来强调,要她好好收好这卷字帖。 陶昭南心想,或许这字帖,就是他珍视之人所书。 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心爱之人。 察觉到自己又生出些无用的心思,陶昭南敛目摒弃脑子中的胡乱思绪,细心用镇纸压好字帖,准备磨墨习字。 另一间屋内,骆禅檀站在棋盘边,伸手从棋篓中捻起一颗黑棋,放在空荡荡的棋盘之上。 “有消息了吗。”他又伸手到白棋的棋篓中。 “禀尊使,我在陶山郡寻到了羯胡的幸存族人。” 啪嗒一声,白棋落下,骆禅檀猛地回头看向他:“可确认了。” “属下跟了他整整半月,听过他同家人说过羯胡语,他的儿子,还会写羯胡的文字。应当没错。” 整整三年,杳无音讯。就在他快要相信,羯胡举族覆灭,无一生还之时,总算是寻到了点踪迹。 “可有派人监视着。”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将人带回京城,带进神暗司。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是在神暗司,他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势力的眼线。 “是,属下已经派可信的人时刻跟着,若有消息,随时传信。” 这些年,骆禅檀一直在找寻羯胡族的下落。 当年,戎夷部落势大,与骆王朝并立双雄。从先帝在时,戎夷一族一直都是骆王朝的心头之患。与漠南接壤的骆朝子民常年受戎夷骚扰,民不聊生,百姓哀声哉道。 然而,以当时骆王朝的兵力,难以击退戎夷,攻下漠南。 骆帝即位后,也始终为解决戎夷部落而感到苦恼。后来,同样遭受戎夷进犯的漠北羯胡族向骆王朝抛出了橄榄枝,提出以和亲联合两国兵力共同攻打戎夷部落。 和亲,自古以来就是稳定边疆势力的一种手段。 只是,众人皆知骆帝偏宠贵妃,更是爱屋及乌地宠爱贵妃所生的清乐公主。因此,没有人料想到,骆帝会送自己最宠爱的清乐公主去羯胡和亲。 羯胡一族自然欣喜若狂,只当骆帝是十分器重羯胡族,拿出了十成十的诚意。 有羯胡族的助力,不过半年,便将戎夷打得节节退败。 变故就发生在清乐公主嫁到羯胡后一年的时候,骆王朝接到清乐公主薨逝的讣告。 骆帝为清乐公主的离世大发雷霆,谴责羯胡族王室苛待公主,致使公主离世。而那时,羯胡族兼并了戎夷部落的几个氏族,逐渐势大,有吞并漠南的趋势。 有官员提议,借公主薨逝的由头起兵羯胡,压制羯胡势力壮大。 唯恐羯胡成为第二个戎夷,骆帝决意发兵羯胡。 羯胡与骆王朝一朝反目成仇,不过三个月,羯胡一族就举族倾覆了。 至今,清乐公主的死因成谜,遗体不知所踪。 “我会找由头去一趟陶山郡,你务必将人看好。陛下一直忌惮羯胡族人,若是让人知晓羯胡族人仍有余辜,必然会下杀手。” “是。”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他不想就这么断了。 这些年,他始终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送骆清乐去和亲。 他曾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或许他早就已经想好要过河拆桥,骆清乐就是起兵的借口。 因为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所以做出灭族一事也不足为奇。 那个人,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心狠。 但是他的手中没有证据,这也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 “尊使大人,听说您前段时间受了伤。” “无碍。” 薛仁恩欲言又止,骆禅檀注意到他犹疑的神色。 “有话就说。” 骆禅檀心情大好,伸手又从棋篓中捏了颗棋子,闲适地在棋局上布局。 “属下不该多嘴。”薛仁恩垂首直言,“尊使大人行事必有道理,可否告知属下,方才在院中的那名女子是何身份。” 棋子被骆禅檀捏在手心,接着放在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