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小吏退下,几个在街坊邻里有名有姓的不入流小官依次上前,正正经经地歌颂徐璎和夏承烈,轻快的氛围立时陷入无聊,百姓明显兴致缺缺。
徐璎扬起嘴角,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散场后大家搬着凳子回家,路上不忘回味夏承烈飞擒北狄可汗的故事情节。
趁防守空虚混入城的刺客们低头躲到墙角,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路上经过之人无不对徐璎满口称赞,刺客们迷乱,不禁感叹道:“没想到狗皇帝在民间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因为她是真正为民造福的仁义之君。”几个刺客里走出一人,若徐璎在场,她便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上回行刺徐璎的刺客,名唤九。
那次刺杀前她早已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行刺失败,她生出自尽之心,免得受辱,谁料徐璎根本没动她,反倒是回去后因无伤而受到怀疑,何其讽刺。
这一回出任务,她便做了决定,无论怎样她都要阻止同伙的刺杀行动。
刺客九本是随感而发,谁知旁边的刺客七接话:“是啊,上回行刺,她当我是普通宫人,见我手上冻伤就要发作,竟将自己的膏药给我。对待一个普通宫人都能如此,就更别提其他了,不愧是天选之人。”
“成王败寇,已成定局,就是杀了她,殿下也回不来。天下既有明主,我们还是回去领罪吧!”
“不——”刺客九伸出手阻拦,“就是我们不去行刺,也有别人,但若要眼睁睁见此仁君陨世,实在惋惜。”
其余几人点头,“那该如何?”
刺客九道:“我们都是黑夜里见不得光的人,不若暗中保护她,并将道理讲与其他前来行刺的刺客听,一传十,十传百,相信凡是知道皇帝仁义之举的人不会不因此动容,弃暗投明。这样一来,我们的努力也就有了价值!”
“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尚书那边该如何交代?”有人担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尚书所食之禄是陛下所给,那我们所食之禄自然亦归陛下,当是为陛下分忧。”
好像是这个道理,尚书拿了朝廷的钱却暗中买凶弑君,他才是不道德的人。
几个刺客达成一致,向萍水街而去。
*
首次命令百姓集合过后,后面就不再强制,任由它自然发展。
于是夏承烈飞擒可汗的故事不限于在大槐树下开讲,如文艺演出一样,开始巡回了,隐隐有出城去往全国的趋势,徐琅高兴地回来报告效果,徐璎暗叫不妙。
窥见徐璎面上未有丝毫喜色,反而沉下脸去,徐琅小心道:“陛下,可是哪里不妥?”
不妥,哪里都不妥!
徐璎暗暗抓狂,却不得不装出稳定如山的样子。
“四姐,你只看到了表面的繁荣,却不知这底下的危机。”徐璎看到徐琅隐去眉眼处盈盈的笑意,叹了一口气,道:“你随我一道前去暗中查看便知道了。”
她今天非得找出破绽,把这事搞砸不可。
徐璎和徐琅换上平常装束,只带了几个侍卫走在街头,若在平常,肯定一眼叫人看出不对,而眼下路上行人个个满面红光,纷纷挽着菜篮快步跑走,嘴上不忘招呼周围人:“快走,今日设在豆腐西施家那边儿,去晚了就没地儿了!”
“怎么去那么远了……”有人抱怨,可脚底下的步子却快起来。
无人在意路边漫游的人是谁,纵有注意到的,心底惦记着去听故事,匆匆瞥一眼就过去了。
徐璎不明白,“都听过一遍了,还巴巴地跑去做什么?”
徐琅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徐璎陡然这么一问,徐琅琢磨这是不是给她的提示,回答道:“农忙已过,正是闲暇时候,百姓们才会聚集起来热闹一番,我想应该是这个缘故吧。”
徐璎心口重重撞击。
农忙!
选错时间了。
她只考虑到骄傲自大、自夸自擂惹人烦,忘记大部分人空闲下来,可不就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破案了。
徐璎赶紧记上一笔,不仅要深挖所用之人的身份背景,以后还得把时间因素也考虑进去。
跟着人流走到今日巡讲的位置,徐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听那小吏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
虽然故事情节是一样的,小吏不敢私自改变,但在叙述的时候他却巧妙地变换了方式,如在讲述过程中秀秀口技,随机模拟自然背景音,以及人物具体对话增减几句。
此外,由于不是初次,经验加持,故事讲得更加精彩,再听一回,也不会让人厌烦,连首尾的官腔套话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一场结束,徐璎拉回神思,似乎没有哪里是可以拿出来挑剔的。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安坐的百姓们纷纷站起来,举起自己的菜篮往台上送,绿油油、脆生生的菘菜,叶子上泥土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