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董锵锵约的宽带服务商如期而至。尤利娅正好买菜回来,顺势跟在来的工程师和董锵锵身后,全神贯注地支着耳朵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 别墅正门门框的四周一点儿缝隙都没有,从正门入线根本没可能。从室外通到室内的只有电话线,但电话线是放在埋在墙体里的管子里,管子出口贴着墙根儿,入户后的管子则在墙里七拐八绕,很难在其中再加入宽带线,第二个方案也被否了。 一番检视后,工程师给出了第三个方案:由于墙体太厚,无法直接在墙上打孔,所以他建议沿着墙根儿的水泥地把宽带线引到院子里董锵锵的二层阳台上,再在阳台门上打孔。门板是旧的,又不是实木,所以很容易操作。工程师可以把孔打的尽可能小,并在孔外做美化修饰,让孔显得不那么突兀和难看。如果董锵锵能接受,他可以在半小时内就装好网。 见别无他法,董锵锵只好把尤利娅请到一旁征求她的意见。 “尤利娅女士,现在看来……打孔可能是不可避免的。”不等对方说话,董锵锵马上赶着说道,“但我记得您之前的话,所以我愿现在付您一些钱,赔偿您的损失。如果您觉得这还不够,您可以在我退房时把所有押金都扣了,就算我重新给您装了扇新阳台门。您看可以吗?” 他对自己的提议很满意:弄坏后又修又赔,这样总行了吧?而且他打孔也不是为了做坏事,老太太自己也能在家就上网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避免的。”老太太盯着他的眼睛,凌厉的目光中透着威严,“还有你记住,这是我的家。”她一字一顿道。 说罢,她把听愣了的董锵锵晾在原地,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 董锵锵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老人根本不想装。 送走工程师,他郁闷地在后院儿里来回溜达。 虽然装网意味着每月的开支增多,但他早已习惯有网的生活。网络可以更便捷地把更多资讯和娱乐带到他身边,比如有了网就不用买电视机,直接观看网络上最新的德语新闻就可以锻炼听力,还可以用网络电话更便宜地打给国内父母,比用手机直拨便宜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还可以在线和国内的同学、朋友们交流,好处多如牛毛,更何况他现在的交易和学习也都需要网络的支持。 看到董锵锵在后院乱晃,“雷达”探头探脑地从远处绿意盎然的树林里跑了出来。 尽管董锵锵已经住了进来,但他还没怎么跟“雷达”互动,“雷达”对他既好奇又警惕,终于还是在离他还有三四米的地方站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网没装成让董锵锵的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他之前认为装网只是件芝麻大的小事,因为他在汉诺威很轻易就搞定了,前房东半个不字都没说,更没提赔偿的事,而现在尤利娅却一口拒绝了他。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当他做出赔偿表示时尤利娅表现出的强烈抵触情绪,就像董锵锵毁了她什么珍贵的物件似的。 见董锵锵站立不动,“雷达”摇着尾巴,低头嗅着草坪又孤独地走远了。 他很想打电话给杜蓝发发牢骚,但手指刚落在手机按键上,脑中便闪过一个念头:开学还不到一周自己就抓着杜蓝吐槽这个吐槽那个会不会太矫情、一点儿都不爷们儿?杜蓝一个女生都没整天跟自己抱怨,人家读的还是毕业难度号称地狱模式的慕尼黑工大。这么一想,他顿时没了打电话诉苦的勇气。 上午天气正好,金色的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在房前绿油油的草地上,耳边是四声杜鹃们此起彼伏的叫声,像是正在开音乐会的森林合唱团。 他呆呆地望着远处郁郁葱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林出了会儿神,等情绪慢慢平复,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自己怎么能跟对方说“打孔是不可避免的”这种蠢话呢?他很懊恼,一定是因为他太想装网了才会如此口不择言,但事到如今懊恼也没用,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老太太当时肯定是生气了。以老太太这么刚的性格,不让装网都是小事,他还能不能继续住下去可能都是问题。 也许自己应该去给对方道歉,他这么想着,却没勇气去敲对方的门,犹豫了好半天,才悻悻地抄上书包赶往大学参加旁听课。 临进教室前,他接到父母的电话,这才想起自己因为忙忘了给父母汇报开学情况。 国内此时已是夜里,沟通的主力依旧是董母,问题也跟之前一样,始终围绕在“董锵锵最近身体、学习和打工都怎样?缺不缺钱?交没交女朋友?有没有碰到什么困难要父母帮忙?”等家庭政治经济学的核心问题正面或迂回展开。 董锵锵对父母的套路早已熟稔,但今天的他刚被拒绝,情绪有些低落,回答问题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敏锐的董母第一时间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