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的不是一副画, 而是整整一墙习作,层叠贴满,让墙壁没有一丝空隙。
画纸大小不一, 质地不同,甚至有手帕和纸巾夹杂其中。
从左到右,画功、笔触从生涩到成熟,从不知所谓到栩栩如生,从练习到抒情。
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水彩,还有彩铅和不知名工具。
白色花盆,褐色枝干,细密圆润的绿叶, 星辰般洒落的粉白花瓣。
它们在墙上, 茂盛得仿若花园,绽放在云端。
沈悬拢着睡袍,震惊之余, 想起阿耀执意抱走的那盆“金枝玉叶”。
重回半山别墅后, “金枝玉叶”也在二楼小茶厅归位。
阿耀将它照顾的很好, 修剪成圆形,粉嫩可爱,只是在素冷的花台上, 略显另类。
入冬后, 阳光不好, 肉肉的粉色逐渐苍白,阿耀失踪后,更加萧瑟,只剩一盆沉碧, 硬撑着跨越漫长冬季。
这里说是书房,却连一张桌子都没有,除了进门靠墙放着巨大的边桌,空空如也。
桌上杂乱不堪,堆放着画笔、颜料、纸张,和一些零散弃作。
沈悬光脚走进去,地毯上洒着干涸的颜料,失去色泽瞧上去有点脏。
家里沈瑜酷爱涂鸦,买过不少美术用品。
沈悬勉强能分辨脚下的色彩质地,可能是水彩、丙烯,亦或是快没水的马克笔。
他踩过那些糊涂乱画,小心翼翼走到墙前,仰头看着快爬上房顶的“金枝玉叶”,那片绿和粉,就要掉下来,将他吞噬。
三个多月,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不能宣之于口的思念,借由画笔变成海啸。
阿耀在画花,在画草,在画他的“金枝玉叶”。
沈悬在空旷里,听见心脏失速跳动的声音。
他缓慢转身,眼前还有斑斓色彩的余痕,空气都显出斑驳。
突然发现,阿耀靠在边桌角落,老大个子蜷成团,抱膝枕臂,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手机滑落在地毯上。
他像累极了返回巢穴的狼崽子,闻着熟悉的气味,卸下防备,睡得委屈。
沈悬走过去,轻手轻脚蹲在他身边,慢慢伸手,圆润指尖在空中缩了一下,最后才落在他脸颊上。
阿耀还穿着一塌糊涂的衬衣,袖子撸得老高,不知睡了多久,脸上有点冷。
只一瞬间他就醒了,感觉到是沈悬,睫毛抖了抖,没睁开眼。
沈悬的手从额头摸到直挺的鼻梁,滑到削薄的唇,被捉住手腕,亲了手心。
下一秒,阿耀倾过来,一低头贴住他胸口。
沈悬昨夜发烧出汗,衬衣湿透,现在只披着件厚睡袍,过大不合身,领口大张,全是便宜。
“怎么睡在这里?”沈悬喜欢摸他头顶的聪明旋儿,总想把那几根不听话的毛,捋顺溜。
阿耀闷在他怀里,刚醒声音低哑:“讲电话,怕吵你。”
声音自胸口爬上来,震颤的不仅是耳膜。
“顺利吗?”沈悬仰头,眉头微蹙,眼睛追着窗外柔润的光,有点失焦。
只一夜,阿耀的技巧,就从“笨嘴拙舌”变得“油腔滑调”。
沈悬吞了声音,只有拼命忍耐的呼吸。
“还行。”阿耀餍足抬头,眼巴巴看着他,“大哥……”
接着他抽手将人抱过来。
他们就着阴谋诡计,谈情说爱,本就是世间绝配。
沈悬此时,像被蛛网挂住的蝴蝶,哪儿哪儿都是敞开的,唯一的支点就是阿耀,也只能扑向他。
他皮肤偏白,不经晒也不经碰,膝盖擦过地毯有点红。
嬉戏的人,若蜻蜓点水,时间有限,却并不急切,每一下都充满珍重的味道。
阿耀用力将人压入怀,碾碎了时光,揉散了眷恋。
“大哥、大哥……”他梦魇般呢喃,天亮,梦不想醒。
昨晚回来,他照顾一夜沈悬,又处理设计蒋家,匆忙之下只换了条宽松的居家裤。
沈悬很快感觉到不对劲,他不是毛头小子,但阿耀是。
“对不起,大哥。”阿耀嘴上说着抱歉的话,手是纹丝不动,抓得牢牢的。
沈悬进退两难,背后是满墙粉绿,面前是火热瞳孔。
“自己解决,别叫我!”他凶巴巴地警告,蹬鼻子上脸了这是!
阿耀看着他,是紧盯猎物的狼。
今日过后,再见大哥必须是天时地利人和,谈何容易。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碰触,每一帧表情,都值得收藏,刻进骨髓里,日夜想念。
“你好凶。”阿耀箍着他,“可怜可怜我吧,大哥。”
他嘴上说着求饶的话,毫不客气捉住沈悬的手……
“你他妈!”
“你他妈的!”
“你、你……”
“嘘,大哥,专心点。”
沈悬把这辈子的脏话,都用到一个人身上。
窗外,灰背鸥飞过,聒噪地议论着……
……
光线被厚实云层遮挡,天突然阴了。
屋子里昏暗暧昧,阿耀低着头,黝黑瞳眸垂着,视线落在沈悬身上,沉甸甸的。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