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郑两大家族在山东士族之内是盟友;放到天下,山东士族则是一个大盟。然而传承数百年的世家门阀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人当过大官,所以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关系;而有了关系,也意味着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甚至都在握着彼此的把柄。
正是因为我有你的把柄、你有我的把柄,所以大家都有顾虑,反而能够玩到一起去。但是利益如果无穷大,那么这些把柄的价值就会体现出来了。
如今是势力与势力之间的较量、势力与势力之间在争取地盘,相互下黑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某个势力落入他人手上的把柄太多、且又博弈不过人家,搞不好会比擅长争斗的南方士族还要惨。
默然半晌,郑元璹皱眉道:“李相所说的个中艰险,郑某自然明白,只是派系之争、势力之争真的到了如此严峻地步了么?”
李子权叹息了一声,说道:“从圣人决定迁都到号称天下中心的洛阳那一刻开始,这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要不然关陇贵族和关中士族当初为何反对得那么激烈?其实他们完全不是害怕远离中枢、惨遭抛弃,而且朝廷远离关中,他们反而更容易做一些见不光的勾当。之所以反对那么激烈,主要还是担心朝廷脱离自己的掌控,圣人可以无所顾虑的对付他们。”
“圣人到了洛阳,等于跳出虎穴、龙归大海,于是他一边从容不迫的提拔其他势力、一边游刃有余的对付关陇贵族。只不过圣人一开始也不想逼大家铤而走险,故而手段和方式都比较温和。如果大家遵守能者上、庸者下的规则来竞争,圣人不见用血腥的杀戮来达成目的,可惜的是今天这个里通敌外、卖国求财;明天那个养匪自重、图谋造反。圣人能不降下暴雨雷霆吗?”
“再到后来,他发现各大势力斗得越狠、越容易清除各大势力的实力,于是一改以往的被动迎接;而是采用了纵容、怂恿、挑拨离间之法。大家都明白圣人的用意,然而大势在圣人之手,彼此之间又失去信任,所以谁都担心自己不先动手就被别人先弄;更何况,又有谁禁得住利益的诱惑?这一次,也不例外。”
郑元璹明白这是各个势力、各大世家所担心的最为糟糕的局面,但是大家已经失去了信任,且都知道造反也打不过朝廷了;于是慢慢的老老实实的按照杨广的规则办事,然后在杨广一手操控下,互殴。
互殴的结果必然有大量世家化作历史尘埃,先有陇西李氏,以及陇西李氏自成一脉的李穆系、李圆通系……接下来,肯定又会倒下一大堆。而这次入场的势力、门阀太多,势必又有许多世家门阀被拉入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念及于此,郑元璹暗自叹了一口气,默默的从袖中取出一本写满名字的册子;他珍而重之的将册子交给了李子权,沉声说道:“我们也知道这是一场比沙场还要残酷的战争,李相作为山东士族的领袖,要尽力保护我们的人。这份名单上的人,请务必尽力保全,如果实在不行,那便设法迁往偏远之处;如果迁官不行,贬官也可,千万不要弄到丢官罢职的下场,更不能随意将他们牺牲……”
这个册子就是荥阳郑氏雄厚实力、千年底蕴,他们以士林领袖的身份栽培和扶持了无数官场势力、无数中小世家;而名单上的人虽然不是荥阳郑氏所掌控的全部官场力量,但是也占了六成之多。如果不是形势严峻到了这等地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份名单交给李子权的。
至于另外四成乃是郑氏核心的核心、安身立世之本,就算是郑氏多数子弟都不知道;如果将其交给外人,郑氏无异于把整个家族全盘奉上、无异拱手投降,日后沦为李子权随时可以掐死的“俘虏”。
李子权也知道郑氏一定有所保留,不可能把全部力量交给自己,但尽管如此,他也不禁激动万分,他绞尽脑汁、费尽周章,如今总算是拿到郑氏部分底牌了。而剩下的,他完全能够通过这些人的人际关系、升迁脉络一一打探出来;到了那个时候,郑氏在他面前将无秘密可言。虽然不是说要对付自己的盟友,但是掌控了对方的一切秘密,绝对没有坏事。
他强行抑制住心里激动,接过这本册子收好,故作淡定的问道:“贤弟大可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而已。”
“如此,一切拜托李相了。”郑元璹说完,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但不知李相可有万全之策?”
“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再说了,各大势力的首领皆是世上最精明的人物,他们焉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做事?”李子权目光看向郑元璹,苦笑道:“我们只能在既定的大体之上,随机应变。不过此局太大、太复杂、牵涉太广,所以其他势力也会小心翼翼的随势而变、小心翼翼的前行。”
“李相所言极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太早。”郑元璹默然点头,这也是比较让他放心的地方,现在大家都有顾虑,都怕为他人做嫁衣,局势未明朗之前,成败实难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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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力而为,若有什么变化,都会第一时间派使人通知贤弟。”李子权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向郑元璹问道:“对了贤弟,名册上可有颍川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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