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彻底倒下,一方面是有真本事,另一方面是苏威栽培桃李无数,在官场的人脉十分深厚。
现在的杨集,何尝不是杨坚铲除世家门阀的利刃?如果他不会和文官结盟,而是始终在军方保持影响力,极有可能是第二个虞则庆,而不是苏威。
裴矩点了点头,说道:“他一定很清楚。”
当初他在芙蓉园目睹杨集和贺若弼争执时,只是觉得杨集冲动有余、干练不足、有点小聪明却无远见,对他挑衅贺若弼的行为有些不为以然;等到杨集和贺若弼对薄朝堂、据理力争的辩倒了贺若弼、薛胄、柳述、薛道衡等人时,裴矩对杨集便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但是钦佩归钦佩,裴矩依旧不觉得杨集有什么了不起,相对于精明干练、城府颇深的朝廷大员,杨集在他眼中,依旧是一个初出茅庐、善于诡辩的后生小子。
后来取得了辉煌战功归来时,裴矩对杨集的印象仍旧没有变化,一个人再怎么会打仗,可如今不懂得权谋之斗,迟早会身败名裂、命归黄泉。远的不说,就拿北齐的斛律光和高长恭、北周的宇文宪来说,这三人哪个不是当世战神、哪个不是纵横无敌的人物,可结果还不是无声无息的倒在了政斗之中?
如今的杨集能够看到书籍对于皇权的价值,不但坚决的反对禁书令,而且在寒士示威之际,果断把犯官名单公布出去,借寒士之力扳倒了不死不休的崔仲方、王隆、郑善愿、张瑾,并且弄臭了博陵崔氏、关陇张氏,这才使裴矩正视起了杨集,将他视为同一个等级的人物。而杨集只公布两家犯官名单的举动,更是令他感到惊艳、赞叹。
可是正如裴矩最后说的那两个“如果”一般,杨集要是依然不来,裴氏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阿耶,孩儿有点不太明白。”裴宣机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圣人重视重用卫王,诚然是把皇帝和世家的矛盾冲突转给卫王。可他手中之权实在太大了,难道圣人就不担心这把刀被太子弄死吗?难道就不担心卫王日后不遵太子之令吗?”
裴宣机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困惑,大隋王朝的储君位置固然牢不可破了,可是谁都知道杨勇势力未衰、杨谅蠢蠢欲动,然而杨坚对杨勇、杨谅置若罔闻不说,还弄出了一个实力雄厚的卫王杨集。难道嫌事情不够大、嫌杨广不够麻烦?
“如果在易储前,谁说卫王有今天的实力,我第一个不相信,但现在我不会了。”裴矩瞥了儿子一眼,淡淡的说道:“难道你看不出大隋王朝稍微不慎,便会支离破碎了吗?”
裴宣机骇然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裴矩叹息一声,说道:“大隋王朝现在的处境和周武帝末期十分类似。说到底,还是圣人大刀阔斧的改革,得罪了太多人、太多势力。”
裴宣机恍然大悟:“所以圣人才重用皇族,毕竟自家人要可靠一些,是不是这样?”
“你说的只是一方面。”裴矩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另一方面是为新旧交替做准备,而张瑾用来威胁圣人‘小股贼寇’,正好给了圣人布局的借口,只要雍州、凉州、益州、幽州、兖州、扬州等地的兵权始终在太子系之手,那么并州的汉王即便闹事,也处于四面楚歌的困境,成不了什么气候。在政务方面,亲王们要做的事情是治吏,这一治下来,皇帝名利双收,而得罪世家门阀的却是亲王们。”
“孩儿明白了。”裴宣机也悟了,他说道:“自古以降,无论是教育还是政治,都把持在世家门阀之手,而那些寒门庶子,不过世家门阀用来供给自己的农夫罢了,世家门阀要其生则生、要其死则死,岂有半点反抗余地?而没有了世家门阀的支持,那些得罪了天下世家的亲王们能成什么气候?”
这话说得固然是狂妄一些、难听一些,但却是不容反驳的至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类话固然提气,但实际上却是糊弄百姓的口号而已。
自古以来的皇族王侯,有哪一个是庶民?就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促使某个妖孽一般的寒士风光无限,但他们始终缺乏雄厚底蕴和实力,最终也要湮灭在乱世之中。
即便是汉高祖刘邦被记载为“出身农户”,但实际也是胡扯。典籍中的“性格豪爽,不喜读书”,便暴露了刘邦的家底。
休要是秦末那个时代,便是如今的锦绣大隋,想要读书都是难上加难之事,“农户”哪有喜不喜欢读书资格?就算你喜欢读,你读得起、读得上书么?
故而世家门阀,就是人上人!
余者皆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就算活字印刷术的普及,使读书的成本渐渐下降,但是可以作为造反底蕴的寒士人才,岂是几年时间就能出现的?亲王们没有这个人才基础,即便日后造反,也打不过代表正统的杨广。
裴矩欣慰一笑,“吾儿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时,房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门房管事门口禀报道:“阿郎,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