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到那时,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以难以应付得了多方面的轧压、打击。”
“裴公所言极是,我也知道得罪这么多势力,以后很难在朝堂之上立足。可是空缺就那么多,每个势力都想多争一席、每个人都想得到更高的职务,所以不管我如何安排、如何推荐,都注定得罪一大批人。”杨集苦笑道:“既然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我也只有大公无私、秉公而断,将所有职位按照资历、名望、地位、才干来推荐,根本不管他们属于哪个派系、哪个阵营。”
“你现在的作为的确不会有人做文章,可是从此以后,你将寸步难行!只要大家逮着把柄和机会,明枪暗箭便会蜂拥而至。”裴矩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是大隋罕有的亲王,若是你把一切事情办得妥妥当当,那你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
裴矩说得有些含蓄,却已经把潜在的“狡兔死走狗烹”说得淋漓尽致,如果杨集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这个官还当个屁啊!
杨集沉吟片刻,拱手而问:“那依裴公之意,我现在该怎么办?”
裴矩很高兴杨集能够问他,这说明杨集已经信任自己了,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裴矩目光长远、深有远见,他知道大隋王朝是皇族和关陇贵族的天下,余者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关陇贵族是辅佐北周灭齐、铺佐大隋建国的主力,在周灭齐、隋代周、隋灭陈等等大事件前后,都取得了极为丰厚的战争红利,时至今日,关陇贵族的势力已经遍布天下,并且深入到方方面面。正因如此,杨坚才对关陇贵族十分忌惮,但是他的一系列改革也给大隋王朝留下巨大的隐患,搞不好的话,天下再次分裂都有可能。
眼看着重新洗牌的势头、大战极有可能上演,裴矩怎能不为自己和家族担忧?
而裴家最大的问题是文有余而武不足,未免裴家在极有可能发生的大战中损失惨重,裴家必须选择一名威震天下的大将为靠山和盟友,这名大将既不能是关陇贵族,也不能是胡人和山东士族,否则便会引起皇帝的警惕,从而令裴氏失去平衡东西的优势。
于是裴矩便将目光锁定了孤身奋战的杨集,一方面是借杨集这把针对世家门阀的利刃向皇帝表明态度;另一方面是借杨集在军事上的“势”来震慑政敌、震慑极有可能存在的反贼。
杨集今天的表现和态度,让裴矩暗自庆幸自己走眼,但是杨集刚刚说的那句“‘地方世家’也投了点钱,比重是百分之十”,又让裴矩有一种浓烈的危机感,他认为所谓的“地方世家”九成是兰陵萧氏和杨集的两个舅舅;若真是如此,裴家在杨集心目中的地位始终是可有可无的外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杨集抛弃。
最好的办法是联姻,将关系提升到亲戚层面,但是裴矩感到沮丧的是,当初他听说什么“八字不合”之后,便再也没有把独孤敏提亲之事放在心上了,导致卫王妃的位子白白便宜了萧氏。让他比较欣慰的是女儿似乎与杨集有缘,不过虽然有了这个明悟,但是他并不想鲁莽行事。
“实力!”裴矩此时见杨集向自己虚心求教,便不厌其烦的谆谆教诲:“如果这件事是圣人自己来办,固然也让大家不满,也会给圣人造成一些困扰,但是圣人掌握着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所以那些让你寸步难行的力量,在圣人眼中顶多是小麻烦而已。而你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来壮大自己。另一方面,你要学苏威。”
杨集皱眉问道:“学苏威?”
“正是。”裴矩点了点头,十分佩服的说道:“苏威最厉害的不是他的治国能力,而是他的官场权术,此老长青不倒也和他左右逢源、见风使舵有关,他从来没有激烈反对圣人之意,也没有和杨素等人发生巨大冲突。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政治见解和主张、也会不平而鸣,但他从来都不会固执己见的坚持到底,一旦圣人不满就会怯懦退让。此外,他每当位极人臣之时,就把刀柄给递圣人,让圣人把他打压下去之余,还能弄死大堆不法之徒。但是他有高明的治国方略,在朝堂上有崇高威望、在地方又有代表实力的无数桃李,所以‘沉寂’不久之后,又被他的‘桃李’推荐上来,苏威‘无权无势’,带着无数人的毁谤‘从零开始’,圣人自然对他信任有加。卫王,你认为这其中的诀窍是什么?”
杨集说道:“我认为是依托能力、实力,适时的投圣人之所好。”
“不错!”裴矩捋须笑道:“苏威比高颎聪明的地方,就是不做清官谏官、不做圣贤、不要脸,他总是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糟蹋自己名声,让圣人有把柄可抓,但是他又能够把每个时机、每个度把握得无比精准,每次犯事都不足以令他送命、不足以令他永远沉寂下去,所以他虽然起起落落,却一直圣眷不衰。”
杨集赶紧起身,深施一礼,郑重的说道:“裴公今日之教诲,晚辈谨记在心。”
裴矩所说内容,都是官场生存之道,每一个要点都让杨集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悟。而且裴矩日后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