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杨集、萧颖从裴府前院出来的时候,天上烈日炎炎、晴空万里,大地上热浪滚滚,俨如蒸笼架火一般,连走一步也觉难以忍受。
裴矩夫妇带着一家人依依送别,裴矩跟在杨集身边,自然而然的落后两三步的距离,边走边说道:“卫王,右卫上将军在我大隋王朝虽然是实权在握的职务,但你毕竟是凉州刺史、大总管,最好还是当这个职务是虚职,能不碰尽量不碰,若是有朝一日卸了地方职务,再行驶这个职务也不晚。”
杨集听了,深以为然的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对右卫的了解不从,除了右卫大将军宇文述、右卫将军史祥,余者一概不知,甚至连另外一个右卫将军是谁都不知道。”
“如此甚好。”裴矩笑着说道:“前任右卫大将军是你大舅独孤楷,他出任地方官之后,这个职务都落到宇文述头上;至于另外一右卫将军是柳述,几个月前才被圣人任命的。这个人……”裴矩摇了摇头,叹息道:“杨述这个人吧,才能是有的,但是他不识大体、狂放不羁,对上司不敬、对下属凶暴,当上右卫将军以后,开始恃恩宠骄,变得异常傲慢豪横。大家都知道宇文大将军不仅是太子亲家,还是一名功勋卓著的名将,可柳述却多次当面凌辱宇文大将军不说,还多次在同僚面前嘲笑宇文将军的出身,称宇文大将军不配与他同名,所以他时常叫宇文大将军为‘破野头竖’,意思是说头破了,竖着倒在地上。”
“勇气可嘉,宇文大将军迟早弄死他。”杨集知道宇文述绝非可以一笑泯恩仇的人,柳述如此羞辱他,他岂能放过柳述?
柳述早晚要为现在的一时之勇、狂妄自大付出惨重代价;搞不好,整个蒲州柳氏都为要柳述的愚蠢买单。
“同感、同感!”裴矩停顿了一下,言归正传的说道:“既然卫王意识到右卫上将军只是一个‘闲职’,那就应该将重心放在凉州那边,早点去行使凉州大总管之职。兵者,国之大事,一丝一毫亦不能马虎松懈,你如今是凉州军政之首,一旦凉州防务出现任何疏漏、不管事态是否由卫王处置决断,卫王都是第一责任人。况且凉州剑拔弩张、边疆不靖,东西突厥、吐谷浑、薛延陀、慕容鲜卑尽皆蠢蠢欲动、极不安分,若是吐谷浑破釜沉舟、先发制人、长驱直入,再一次上演开皇二年的惨剧。圣人颜面何在?大隋威严何存?又有多少百姓遭受异族屠刀杀戮、有多少良田遭受蛮夷铁蹄践踏?届时圣人若是问责,你又如何辩解开脱?便是圣人想庇护卫王,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经过半天相处、交流,裴矩是真的把杨集当成盟友了,杨集的能力、才学,以及交流过程中展现出来睿智、谦虚、真诚、坦率、远见等等特质,都令裴矩十分欣赏,未免他少年心性,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这才以长辈口吻加以提点。
而在不知不觉之间,裴矩的称呼也在一步步改变,先是称呼杨集为“卫王”,紧接着称他为“你”,而每说一句话,他的口吻、语气、语态、神色也跟着变化。
这便裴矩的厉害之处,他会在无声无息中和人套近乎、搞好关系,让人始终感觉他真诚可靠,哪怕刚才板着脸训起人来,也会让杨集听得心悦诚服,觉得他是在为杨坚、为大隋、为自己考虑。
杨集衷心敬服,正色的拱手道:“裴公教训得是,准备妥当,我便返回凉州,防范四塞之敌。”
裴矩欣慰颔首,捊须而笑,语重心长的说道:“汉之冠军侯封狼居胥,固然是他天资绝顶,但也是建立在长平烈侯龙城大捷、奇袭高阙等大胜仗之后,若非汉朝有尚武之风、若非长平烈侯打下赫赫战功和声威、若非举国上下不忘白登之耻,冠军侯焉能创下冠绝千古的丰功伟业?令尊卫昭王破袭龙城、火烧燕然山,亦是建立在我大隋一系列大胜之下。故而一饮一啄、因果早定。军国大事也最忌急功近利,即便是利国利民之政,最好也要缓缓图之,若无长远规划、温和举措,必然伤及国本,最终导致民怨沸腾、朝局动荡。切记、切记!”
“晚辈定不忘裴公今日之教诲,也不会因一时之功利,伤及国本。”
杨集明白此乃老成谋国之言。
裴矩以后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但眼下这番谏言,无疑是一个合格宰辅必备的品质。
历史之上无数次变法都是利国利民,却因为执政者急功近利而功亏一篑。不仅自己仕途尽毁、身死政熄、身败名裂,更导致政局动荡,最终受苦受罪的依旧是百姓。史上杨广、隋末,不就是最为典型的案例么?
作为一个思想健全的人,杨集从来没有以为自己是穿越户就有救世的能力,这不是不自信,而是认清自我、有自知之明,要是他真以为自己比杨坚、杨广还强,那他就完蛋了。
要知道“天下大势”之所以要在前面冠上“天下”二字,并非是为了博人眼球,而是说明随着时间发展而不断变化的“大势”,对整个“天下”产生难人估计的影响,这种“势”也许会因为一件小事,使历史的车轮偏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比如说南北朝,自从司马氏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