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过着牧游生活,他们无论部落大小,都只要的简单用木栅栏搭建成的防御工事,在里面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帐篷,每个帐篷代表一个家庭,其“家”后方,还有着牲口的圈。
然而突厥南部汗庭却是一座雄伟的城池, 城内高堂邃宇、层台累榭,极具汉家风采。当然论及规模远远比不上大兴城、洛阳新城,也不如张掖新城、太原城,但规模也是堪比中原的上州州治。
这是长孙晟当年奉杨坚之命帮助启民可汗所建,当时的启民可汗被步迦可汗、都蓝可汗等人杀得只剩下数千骑逃出,他像丧家之犬般无处可躲。而杨坚为了执行长孙晟分裂突厥之计, 就把启民可汗安置在阴山以南,允许他在漠南大草原、河套平原游牧,使他没有后顾之忧。
等到启民可汗实力壮大,杨坚见到这条狗可以放出去咬人了,便将他迁出大隋,同时为了使他没有后顾之忧,又让长孙晟在金河边帮他修了这座规模雄伟的白城,后来就成了东突厥的国都。
对于这一次战争,突厥也和大隋一样,在刚刚开始便充满了争议。随着西部突厥军夺取大湖区失败,被杨集杀得‘全军覆没’消息的传来,反对战争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更让人震惊和担忧的是除了西部战场以外,隋军在东方也在集结兵马,大有进军草原之兆。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使反对声变成了不满声,尤其是以阿史那咄吉为首的‘大王子’派,更是强烈批评阿史那俟利弗设在战局中的不利表现。
战事的不利、隋朝封锁边境和禁止贸易、全面大战的即将爆发等事,都给启民可汗带来了巨大压力,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战略性错误。
一方面是他过于乐观、过于贪婪,他认为大湖区势在必得,这才命令次子借机出兵。如果他不是以战争的方式西进, 而是亲自去大兴城拜见杨广、重金贿赂隋朝大臣,杨广极有可能把大湖区交给他打理。
另一方面,启民可汗对慕容卑抱有盲目的大希望,所以他认为杨集那点兵马很好对付,只要慕容卑将杨集牵制住,那么阿史那俟利弗设便能从南方威胁杨集的北伐军,若是杨集粮草断了,那么也只能退兵,从而使他兵不接刃的拿下富饶的大湖区;然而慕容卑败得实在太快,而阿史那俟利弗设又想在大隋反应过来之前,速战速决,这才不惜铤而走险。
可结果,阿史那俟利弗设用计不成,反而被杨集将计就计、速战速决的解决了。
启民可汗接到史蜀胡悉的建议之后,原以为小儿子步利设能够稳住战局,把杨集顶在范夫人城之外,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等到的竟然是小儿子兵败阵亡的消息,这一刻,启民可汗的心都碎了。
启民可汗得到儿子的死讯以后,已经在王宫的书房内站了两个多时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就是一尊风烛死年的老人雕像。
自从阿史那俟利弗设败退范夫人城之后,启民可汗每天都收到坏消息、每天都在接见俟利弗设的求援使者。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启民可汗连精神都麻木了。而小儿子的兵败身亡,更是让他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仅看不到一线光明,也找不到一条适合突厥的光明大道。
现在除了求和之外,别无他法。
但隋朝是一个十分好战的国度,全国上下皆以拥有军功为荣,而杨集目前的连串胜利,又把隋朝人激励得士气高涨、战意汹涌,所以他若是求和的话,隋朝未必答应。
在他不远处,站着一名高大魁梧的青年,此人充满彪悍之气,就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似的,这便是启民可汗的三子阿史那咄苾,他和兄长一样,也被封为莫贺咄设,牙廷设在南方,故而被突厥人称为南部设。
阿史那咄苾已经默默的陪伴父亲近两个时辰了,其实草原人失去父亲和丈夫、儿子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阿史那咄苾对于弟弟之死,并没有感到悲痛。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突厥的未来,只是父亲沉溺在悲痛之中,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焦虑压在心中。
这一次是特意前来劝说父亲,希望父亲向西部战场增兵,尽快将二兄阿史那俟利弗设接回来,然而父亲现在丧失了理智,竟然把国事都不管了,着实让他感到无奈。
又等了许久,阿史那咄苾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大声说道:“父汗,我去趟范夫人城,将步利设的尸体赎回来,你看如何?”
“你要去赎回步利设的尸体?”启民可汗终于说话了。
“正是!”阿史那咄苾点了点头,顺势说道:“父汗,二兄的使者说他们要撤回北汗庭,同时请父汗增援几万精兵,只要把杨集拖入草原深处,他下一次便能吸取步利设的教训,将杨集拖在草原,只要时机成熟,便利用广大的牧民骚扰隋军,然后一举歼灭。若是可以的话,我顺便带兵过去。”
启民可汗沉默半晌,长叹道:“我也明白他的难处,只是隋朝不仅只有一个杨集、也不仅只有凉州军,要是我将精兵派去北汗庭,隋朝大军北上,我们以应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