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信记载了他家近期贩卖给突厥的生铁的去向。更令宇文述心惊肉跳的是,竟然具体到了运输多少、贩卖多少、卖得多少钱、途中有哪些人接应。
宇文述又恨又怕,蓦然,他将两封信死死的捏做一团,抬眸望着杨集,一字一顿的说道:“大王,定是关陇贵族因为军改之事,设计陷害我。”
“宇文公,你家商队我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运输的是什么。但是我带过兵、打过仗……我能通过马车大小高低、拉车牲口是否吃力劳累、道路车辙是否深浅,就能大致断定车中是何物。”杨集目光深邃的看着宇文述,说道:“关陇贵族多的是带兵打仗的人,也能通过这些常识辨出车中货物。他们要是采取迂回战术,从生意上打击你,定然有了十足准备。”
“大王,宇文家虽然号称是大隋最大的铁商,但我儿士及乃是帝婿,我们与圣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绝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事。而且铁商不知凡几,一定是有人冒用我宇文家商队的名义去和突厥人交易,还望大王明鉴。”
嘴上虽是如此说,然而宇文述心中明白,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只因这些证据全部属实,不但宇文化及和鱼俱罗在哪家酒楼吃饭、见了什么人,都写得一清二楚;就连负责接货、买卖的突厥人是阿史那咄苾、阿史那叱吉设都知道。
这就使得这些不法生意根本不经查,只要朝廷向突厥施压,那边一定竹筒倒豆般的将事情说出;到时,再逆向详查,就会真相大白、无可辩驳!
杨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直接略过宇文述苍白的解释,说道:“信上内容真实与否,我不关心,也不想当某些人手中的棋子。但是正如宇文公刚才所言:你在军改一事上,得罪了太多人,盯着你们父子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说到此处,他慢慢喝了一口茶,摇头叹气道:“说句难听的话,贵府上下,全靠宇文公一人在撑着,贵府某些人若是做出什么令圣人失望、盛怒的事,宇文公再也没有机会了。到时候,贵府怕是前途难料啊!”
宇文述听得心头一片凛然,年纪大和后继无人是他最大心病,如果他没落至死,那两个败家子别说是把宇文家发扬光大了,恐怕连这个家都守不住,落得被豺狼虎豹吃得一干二净的下场。
他拱手道:“多谢大王良言相告,我定然对家中上下来回看管。”
“宇文公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杨集指了指茶几上的绸包,说道:“这是漠州一些基本信息和资料,希望可以帮到宇文公。”
“谢大王!”如果是刚才,宇文述定然欣喜若狂,但此刻,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尤其是杨集说的“盯着你们父子的人,绝对不在少数”、“贵府上下,全靠宇文公一人在撑着”,直接令他心惊胆战,恨不得把每一呼一吸都用在叮嘱儿子的身上。
杨集目的已经达成,便起起身来,向宇文述拱手一礼:“宇文公明天即将远行,我就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要是你知道谁是幕后黑手,务必给我说上一声,我倒想看看是谁在利用我。”
“一定、一定!”宇文述见杨集有了去意,而且他也无心挽留,便和司马元谦一起将杨集送出大门,目送他的车驾离开之后,两人又飞快跑回会客厅。
宇文述见司马元谦准备询问,挥手打断了他,将揉成一团的信件丢了过去:“元谦,你先看看再说!”
司马元谦一目十行的看完,顿时大惊失色,脸色一片惨白。
宇文述叹息一声,问道:“你也听到了!说说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司马元谦沉吟半晌,向宇文述说道:“家主,虽然关陇贵族大门阀是最大的嫌疑,但是我有些怀疑卫王,怀疑他在挑拨家主和关陇贵族恶斗,然后他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是他!”宇文述也怀疑过杨集,但他很快就否决了,缓缓的说出了理由:“其一、卫王、王太妃贸易对象向来是西域、西突厥,东方贸易基本不做。虽然和东/突厥也有了贸易往来,可是这条商路开辟的时间不久、商队没有去过东/突厥一次、交易场所更是在凉州。说白了,就是坐等史蜀胡悉为首的粟特人上门,而粟特人是突厥的下等人,他们没有资格接触到突厥高级人士。如此算下来,卫王他们在东/突厥境内并没有合作对象、商业网络,不可能知道这么周详!”
“其二、从雍州北上草原的路线,向来是关陇贵族的传统商队,我们也是因为圣人的缘故,才得以行走。可元家也偷偷把武器装备、生铁、油盐、粮食拿去北方卖,我们两家还因此相互袭击对方的商队,两败俱伤之后,才坐下来达成妥协。然而元家做梦都想独霸武器装备、生铁这两大暴利生意,所以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冲突。我现在不仅与元家形同水火不相容,还失势了,所以我认为是元家向卫王投信。”
“卫王也和元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元家的目的是让两个仇家斗起来,不管最后谁胜谁负,他们都是获利一方。”
停顿了一下,宇文述长叹一声,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