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城外,重兵云集,战鼓隆隆、杀声震天。
当金城城楼虽然毁于几天前的大火之中,可它的基座由石料垒起,因此还能充当指挥塔之用,而那面插在基座上的战旗猎猎飞舞,它的存在,也预示着吐谷浑军士兵的灵魂、主心骨仍然存在。
隋军的投石车方阵,自进攻的命令开始,便不断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至于操纵投石车的士兵,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里,也都忙得汗水涔涔、汗流浃背。
尽管很累、很“枯燥”,但是每名士兵都是热情高涨,士气和情绪半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退,每当他们看到城关上的盾墙被一枚枚从天而降的冰弹砸得轰然坍塌,士兵们便会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杨集并没有如同如以往那样身先士卒,更没有跑去前方指挥;他巍然站在井阑车的平台之上,默默地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战事,虽然头盔下的面容古井无波、波澜不兴,可是从他那双锐利的眼眸中不断闪烁的锋芒,即可看出杨集的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比起以前那个永远冲在第一线的“小卫王”,现在这个“卫王”明显高端得多,他不但能够理性看清自己位置,也知道自己作为一军之首,当以指挥部下全力发挥为第一要务,而不是像个猛将一般冲锋陷阵、猛冲狠打。
尤其是像眼前这种两军各自为战的大决战,更需要主帅居中调度、随机应变,这样才能把军队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才能应对不可预料的变故。
但是正如尉迟恭以前所说那般,杨集武艺高强,他始终保持着猛将特有的勇悍习气,他和其他武将一样,骨子里也渴望亲临前线,率领百战之师将一切敌人碾碎成粉。
“轰隆隆、轰隆隆!”
吐谷浑士兵虽然拼命抢修盾阵,但隋军的投石车采用了两段射的射法,使冰弹如同冰雹一般的落到城上,不等吐谷浑工事兵修好盾阵,第二轮冰弹立即接踵而至,这也使吐谷浑非但修不好,豁口反而越来越多。
眼看着城上防御越来越弱,杨集眼中兴奋难掩!
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当年他率领大军冲锋陷阵的时候,便是这种无坚不摧、睥睨天下的气魄,令他的军队攻无不克,虽然对手都是兵力雄厚、兵多将广突厥军,但是他杨集以少击多、从无败绩。然而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竟然慢慢地退居二线了。但是不要紧!只因这种感觉、这种雄浑的气魄,他仍然可以从将士身上、从战场之上感受得到。
虽是画饼充饥,但也聊胜于无!
与杨集同车的孔德绍,他在吃午饭的时候问了一句傻话,事后经过杨集、杨善会、郝瑗等人的详细解说,才发现自己水平有限、思维跟不上大家,更对不住自己杨集的信任和重视,故而请求杨集让他前来观战。
这是他生平首次出现在战场之上,眼看着惊涛骇浪一般的攻势,紧张得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脸色更是惊得一片苍白,紧握栏杆的双手汗涔涔的。
尽管孔德绍对于两军交战的残酷有了心理准备,然而隋军士兵营造出来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声势、煞气,依然让他惊得面如土色、汗流浃背。
他觉得自己在己方士兵身后观战尤且如此,实在无法想象直面大隋雄师的吐谷浑士兵,又将是何等神情、何等的惊骇?
过了良久,他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了杨集一眼,却震惊的发现主帅看得眉飞色舞,顿时又是惊骇又是好笑,不过心中那份不适感,却也因此缓解不少了。
“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杨集心有所感,头也不回的向孔德绍说道。
“大王,卑职读过一些兵书、学过一些战策;无论是哪一本兵书、哪一个古之名将,尽皆提倡避免夜战。”孔德绍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卑职总结了一下,发现避免的夜战的原因主要有两大要素:一是因为夜晚光线不佳、难分敌我,将帅兼顾不了全军,容易中敌人埋伏;二是敌军一旦战败,敌酋和敌方士兵可以借着夜色逃走。然而我发现大王指挥的很多场战役,都是在夜间作战。但不知却是为何?”
杨集回过头来,微笑道:“既然你关注我所打的战役,难道你没有发现每次夜战的共同之处?”
孔德绍仔细想了一想,忽然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大王所打的每次夜战,不是攻打城池、就是攻打营盘,莫非是希望敌军难辨我军兵力、自行崩溃?”
“你说的只是其中之一,其二是考虑双方兵力、敌军是不是我族等等问题!”杨集沉吟半晌,沉声说道:“比如说平定党项的临洮之战、平定杨谅之乱的代州之战,由于双方都是大隋士兵和子民,如果以斩首多少为目标,那么战后的临洮、并州必将赤野千里,不但不利于战后重建,而且导致当地百姓反感朝廷、对朝廷怀有极深的仇恨,这也为日后的稳定留下极深隐患。但是我又不得不为己方士兵的安全着想……既然无法做到两全其美,那就打夜战好了,让敌军杂兵借着夜色的掩饰逃个干净、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