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小小年纪,却无辜惨死,窦氏心头恨得直滴血,她冷冷的说道:“当初所有人都低估圣人对武川盟、对盟主的忌讳;现在仔细想想,先帝以前不就是有实而无名武川盟盟主么?帮他改朝换代的人各大门阀,不就是盟众么?既然杨氏是由盟主过度成天下之主,圣人焉能容许关陇贵族出现第二个盟主?”
说到这儿,她有幸灾乐祸的说道:“元氏倒是如愿以偿的成了盟主,不过他们之前,也因为这个盟主一次又一次的付出悲惨的代价。元寿半个月前当廷承诺将南方大量粮食运抵北方,以求平息圣人部分怒火、达到保全元氏的目的。然而他想多了,一旦武川盟分崩离析、元氏众叛亲离,圣人必然用其他事情来发难,而且将会以暴风骤雨、雷霆万钧之热,将元氏连根拔起,这样既能除掉犯了大忌的元氏,也能取得杀鸡儆猴之效,使得其他派系不敢效仿之。”
听到这儿,李渊的双眼一亮,他已经察觉到夫人给他找准一条官场之道了,那就是让他走阴‘dào’,日后,他专门走那阴关陇贵族之道、阴元氏之道。
凡是皇帝高兴的、凡是皇帝觉得好的,那就干他niáng的。
“我明白娘子的意思了!”李渊忽然想到一事,他看了窦氏一眼,缓缓的说道:“不过娘子,这事有点难办。只因此道,宇文述和杨集先后走过,我要是效仿他们,岂不是东施效颦了吗?能行得通吗?”
“那一不样的,我们就先说宇文述吧!”窦氏向李渊说道:“开皇年间,前太子杨勇就是关陇贵族的拥护的盟主,关陇贵族支持杨勇,就等于支持自己,一旦他成功登基,都将获得不菲的回报。而宇文述在那个阶段,除了是圣人的儿女亲家之外,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发言权的小人物,再加上杨勇那边的位子又被高颎、贺若弼、宇文弼、王世积等人占据一空。未免日后遭到那些大人物清算,他只能跟着圣人走。所以双方之间,基本上只是利益之争,并无对错。”
“杨勇那边容不下他、不信任他、没有他的位子,而圣人这边,却与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反抗、不支持圣人,则会一起死,所以先帝有了易储之念,他自然欣喜若狂、竭尽全力为圣人摇旗呐喊了。”
“关陇贵族各大门阀现在纷纷将他斥为叛徒,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所支持的对象失败了,所以妒忌赌赢了的宇文述。但是从宇文述本人的角度、本人的利益来看待此事之时,他实则是因势所逼、实则是被关陇贵族踢到对面去的,而不是他本人主动自绝于关陇贵族,圣人成功登基以后,他不过是拿到了应得红利罢了。”
“宇文述作为成功一方,即便本人不想报复以前拼命整治他的关陇贵族,但是也要顺圣人之意,加以回敬;否则的话,那便是圣人心目中的叛徒了。所以他必须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与曾经敌人的为敌,半点都不能马虎。”
李渊点了点头,宇文述是外戚,他必须旗帜鲜明,必须公开、公然与关陇贵族为敌;但他不是外戚,也没有宇文述的顾虑,完全可以在暗中悄眯眯的时不时的阴关陇贵族一下子;这样既能顺了皇帝之意,又不至于与整个关陇贵族为敌。
一举两得。
“至于杨集,则是复杂多了。”窦氏沉吟半晌,说道:“他知道亲王的身份是把一两刃剑,也清楚他立下大功之后,处境比功高震主的外臣更严峻无数倍,因此,杨集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与令圣人忌惮的世家门阀交好,并且主动自绝于天下世家门阀。他现在的所做所为,看似没有得到任何利益、还平白得罪天下世家,但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迎合了帝王的需要。然而世家门阀根深蒂固、枝繁叶茂,要是没有数百年之功,根本不可能倒下。就算旧的世家门阀倒下、新的世家门阀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只要他没有中途变节,便永远是帝王需要的利刃,而帝王和世家门阀的关系越紧张,他越安全。”
停顿了一下,窦氏感佩交织的说道:“不过杨集与圣人是不同的,圣人仅仅只是希望引寒士之力来平衡世家门阀,只要江山稳固他便放心了,但杨集不一样。”
“他的野心比圣人更大、更可怕,从其作为来看,他不但要斗倒天下的世家门阀,而且想打破现在的一切秩序、一切不合理的制度,重新建立一种以他的思想为首的天下体系。而且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已经成功了;只因凉州在他的主导之下,已经呈现出先贤所推崇、向往的‘天下大同’、‘大同盛世’了。”
“无论以后成功与否,光是这份敢为天下先和逆势而为的气魄、远见,光是现在的成就,就足以当得起‘圣人’、‘贤者’等尊称了!”
话说到最后,窦氏的言语之中难免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意味,而她似乎也变得容光焕发了,眉眼之间恍若笼着一层绚丽烟霞。
女人说到底还是比较崇拜强者,天下间的哪个女人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男人一辈子保护自己?
诚然,杨集与她无关、两人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但她是一个玩政治的行家里手,心知杨集所走的路是条遍布荆棘、通往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