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怎么也不好意思坐在上头。更别说直视那床昨夜被她盖过的衾被。 算起来,她和皇上同床共衾了?可这词儿不是这么用的! 她可什么都没干! 不得不说,喝酒真的误事。她也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一杯倒,还醉得那么不省人事。赶明儿见到纳兰容若,一定要好好跟他兴师问罪,问问这酒是用什么酿的! 不得不说,皇上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是真好听。这个从她头一回遇见他,就发现了。嗓音低沉淳厚,大多数的时候温和而有力量,像从山间流淌下来的汩汩清泉。隔着帘幕,像极了徐徐拨弄的弦,余音就在耳边萦绕颤动,入耳处好像有一支棉棒在挠,挠得心里都痒痒的。 外头说了挺久,也并无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实在是站得累极了,而且本就刚醒,双腿有些发软。 舒适战胜了羞耻,她挨着床边坐下,抱着膝盖靠在栏杆上。听着听着,又想迷糊入睡。 这一靠,她做梦了。梦见了极乐的世界,梦见胡旋舞、手鼓和胡笛;后又梦见乞巧节什刹海的庙会灯市,戴着萨满面具的人群,那个青苗獠牙跟随着自己,摘下面具打量她惊魂甫定表情而后嗤嗤的 笑声。 挽月猛地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脸上写尽了嘲笑,一如梦里那个样子。 “你又睡着了?看来朕的这张床,你真的很喜欢?” 挽月深闭了一下眼,这一刻,连她自己都对自己鄙夷。 但她在心里真的很想说,她不但喜欢这床,这厚帘子,还喜欢这被子。她算是懂得了,什么叫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收在皇宫里,皇宫的好东西都在皇帝这里。 “皇上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那朕就叫顾问行搬到你那屋去?”他满眼都是戏谑,语气却极度认真,好似真的在征询她的意思。 这就明摆着是在挤兑她!挽月有一分愠怒,转身就要从床上翻下来。却发现对方身手了得,也许是早就料到这一点,还没等她行动,就已经将她挡住。 “下回还喝不喝得大醉?” 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好像生怕迟疑半刻,他便会扑过来,生吃了她似的。她真的冤枉,只是一杯倒而已!这酒太烈! 玄烨笑得更厉害,整个人也离她极近,“朕还以为你真是个女中豪杰,想不到也就是只绵羊!”说完这话,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目光也随之落到她淡淡的粉唇和细长白皙的脖颈。 那天在雪地里,他还没来得及深深细品,就被她狠狠一咬。一想到这个,一股胜负欲便涌上心头。 他应该让她知道,威胁他的下场是什么? 龙涎香的味道混着昨夜她宿醉过后的气息困在这一方帐子之中,气氛格外微妙。 脑门上冷不丁挨的一巴掌,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御膳房给你的饭菜到了,还要朕请你下去用吗?”玄烨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离开了床畔,起身将辫子甩到身后,理平整自己的衣袍,大步向外间走去。 挽月连连点头,笑盈盈地从床上下去。这回她学聪明了,先将自己的宫装穿戴好。 饭菜果然已经摆在小几上,满满当当,却都是以养胃的粥、面食,清淡小菜为主。 见她原地不动,迟迟不过去,玄烨坐在案前抬头看看桌子又看看她,轻轻一笑,继续提笔在纸上写着,边道:“朕已用过午膳,不会和你一起吃了。朕晨起晚睡,每一餐每一宿都定好了时辰。” 挽月垂手而立,“皇上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臣女惭愧,更不敢僭越,当着圣人面吃饭。” 她还是有所顾忌。他想告诉她不用顾忌,但见她目光坚定,显然并不愿意。 玄烨笔下顿了顿,思忖片刻,吩咐了外头一声:“四喜!” “奴才在!”门外麻利地进来一个小太监。 “都拿她屋里去。” 挽月福身,“谢皇上!” 她露出浅浅笑意。 他见她神情终于舒展,也会心一笑,“朕要到宫外去一阵子。” 挽月的睫羽微微动,这么突然吗?难道说刚刚纳兰明珠在外间就是同他商议这个? 但这不应该是她问的。 “那代诏女官是不是理应一同随行?”不知为何, “” “ˇ()ˇ, 与明珠一起巡视河道。” “臣女明白。” 见她面上多有怅惘,却也没有旁的法子。如今她在乾清宫,也不似先前做伴读那般自由、出入宫门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