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硝烟弥漫,死尸遍地,仅仅十几分钟过去,杂兵营最少倒下超过三十人。
但没人逃跑,因为当官的都是寨里的爷叔,他们不说跑就没人敢跑。
李有田缩在一堵被炸倒的半截砖墙后,在一旁副营长罗明洋的帮助下,正把那些不动的人名字勾去。
倘若他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家,那么就会把这些事情告诉那些扶门盼儿的母亲们。
这三十个人不算受伤的,只是那些在战场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人。
“烟袋哥,怕是挡不住唠撒,那些鬼子已经从楼里出来。李狗娃、李门栓、赵驳壳……”
许多娃娃离家的时候都还不到十四岁,连官名都没有。可惜李有田又不识字,名字都是想到哪起到哪。
“刘有烟不动了,这个……啧,是这个嘛。”
拿着手中盒子炮狙击着日本兵,罗明洋的手指点在那许多名字被划掉的本子上。
“烟袋哥,咱们想法跑求子吧,我找到几件衣裳,只要过了河就是租界就安全喽。”
扯着浓重的贵州口音,巴适悄悄对老烟袋李有田道。
隔着一条河就安全之地,这种诱惑别说对新兵,便是对老兵也有着极大诱惑。
闷声不响的老烟袋李有田抡起手里的本子,没头没脸的扇在罗明洋脸上,
“跑求子……跑求子……你个灰孙子,娃儿的爹妈把他们交给我们,你想扔下他们跑,除非老子死唠,不然哪个跑老子就磕断他的腿把子。”
说罢将本子塞回怀中,悄悄从矮墙后面探出头,平着盒子炮“呯呯”回了两枪又缩到墙后。又转过脸冲着副营长罗明洋吼,
“继贤在长官手下,我要是跑唠他得担好大的干系,巴适你个猪脑壳都不动的买。”
“烟袋哥,可实在顶不住唠撒。”
正说话间,倚为中流砥柱的一挺捷克式,被鬼子掷弹筒击中。
硝烟与弹片飞舞中,士兵和机枪一起弹起来。
好在杂兵营弹药不缺,枪枝一路上捡过来也不缺,甚至连钢盔都不缺还富余好多。
眼皮重叠的眼睛望着怪兽般屹立着的,不停喷射火焰的品字形大楼,老烟袋李有田的心中也有点绝望。
这样的仗他也是头一遭,他们只是补给营。只管给前线送弹药吃喝的,打仗这事真的不是他们擅长的。
可他同时也欣慰的看到,寨里的娃儿们也在战场上飞快成长。
他们学会了射击,学会了找掩护,还学会了扔手榴弹。
“我的张长官、张大人,你得没得到信,再晚些我们真就扛不住唠撒。”
其实老烟袋李有田真的不必紧张,因为张四行已经来到战场,就等着汉森.劳尔给中间那栋楼上的日军狠命一击。
此刻在四行仓库里,正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当然不是日本人打进去了,而是用张四行教的办法在墙上开洞实在是快。
转眼大楼除了窗口,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窟窿。
不过这与汉森.劳尔无关,他又再玩新鲜玩意。
92-式步兵炮前面,蒙了几层厚麻袋外面绑上麻药,还挂着两枚手榴弹。
“这样,炮弹不会在楼里爆炸吧……”
头一次汉森.劳尔张四行布置的事情不大乐观。
其实这不算什么,抗战时期“八爷”的迫击炮炮弹就这么玩过。
甚至德军三十七毫米战防炮在后期反坦克威力不足,干脆就发射罩在炮管外面的,大装药炮弹作为步兵支援武器。
年轻的下颌上没有胡子,没什么可捋的他捏着自己的嘴唇,想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
恰在这时他看到远处敌方大楼那儿发出一连串闪光。
“坐标,**、**、**。”
引导炮击绝对是项技术活,不但中国军队会的人少,即便德国军队新兵也很少有人会。
随着他抱出一连串坐标,四行仓库守军的八二迫击炮也行动起来。
来自迫击炮炮班的一个班长调好坐标,牵着根麻绳远远躲开。
他眼睛望着汉森.劳尔,等候他的命令。
好奇的汉林劳尔在二十米开外的一根水泥柱后,探出戴着钢盔的脑袋,重重挥了下手。
“轰”的巨响中,92-式步兵炮喷射出火舌。
炮弹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在楼里爆炸。
“噢……”
发射成功,无论炮手还是八十七师的步兵全都发出欢呼。
因为不但92-式步兵炮这么玩,楼顶的八十二毫米的迫击炮也能这么玩。
重要的是,日本人不会这么玩,也根本没见过。
带着手榴弹的炮弹准确落入日本战领的大楼,重迫击炮与步兵炮的炮弹几乎一同落下。
炮弹的爆炸说起来危险,但真正在战场上摔打过的人,并不那么害怕。
因为新兵才怕炮,而老兵更怕机枪。
“吁”
炮弹拖着尾音一头扎进大楼,过了几秒却传来三声不一致的爆炸。
第一声是炮弹的爆炸,早就隐蔽起来的日军士兵刚刚松了口气,突然之间又是接连着两声巨响。以为爆炸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