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色也跟着淡了。 他眼帘往下压,愈发显得眼尾上挑,乌密睫毛遮出小片晦暗的影子,蛊人的劲儿浑然天成。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等漫不经心抬起时,眉目间却是极度反差的恣肆漠然,他盯了女生一瞬,根本没有表情:“最后一次。” 女生心口猛一突,不受控制往后退开,所有盘算着继续缠他的计划自动宣告碎裂。 陆尽燃一眼没再看她,转身上楼,路灯一级一级拂过少年的肩膀,把他高瘦身形裹进氤氲光雾。 - 盛檀站在单人病房门外,听着里面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心里厌烦,不想进去。 爷爷几天前心脏病复发,保姆电话打到她这里,哭着说别人都联系不上。 她陪老爷子进医院,交齐所有费用,确定他脱离危险,雇好了护工才离开。 现在老爷子身体稳定了点,一大家子倒是齐聚,盛明和还有空指责她。 盛檀看了眼手机,通知栏里列着各个房产中介回复的消息,目前都没有合适买主,她忍住情绪,深吸口气,压下门把手。 刚一推门,爷爷不耐烦的呵斥就盖过嘈杂:“能不能闭嘴?!我让你们在这儿等檀檀过来,不是让你们说废话!” 盛檀是踩着老爷子尾音进的病房,先注意到窗边站着两个人,像律师打扮,紧接着各异目光齐刷刷看向她,叔伯姑婶们的打量她自动忽略,也没理亲爸盛明和跟后妈蒋曼。 老爷子亲热拍拍床边让她坐下,随即扫视一圈病房里的儿女,沉下脸。 “我老了,身体也不好,这次要不是檀檀,命估计就没了,我知道你们心里都琢磨什么,不就是惦记我手里还有没有钱吗,想趁我死前把财产分了,是不是?” 气氛僵持,一群儿女强笑着否认了几句,老爷子冷笑两声:“钱的确是有——” 话没说完,病房里或靠或坐的男女就不约而同站直,老爷子挥手阻止他们要张开的嘴,朝律师示意一眼。 律师走到病床边,代为告知决定:“按盛老先生本人意愿,他名下的四千万存款,全部赠予孙女盛檀,走正规法律程序,签字生效。” 病房里彻底死寂,盛檀缓慢扭头,不可置信望向爷爷,耳中满是喧嚣血流声,听不到别人的爆发和护士冲过来的严肃警告。 盛家以前辉煌过,她童年也过得金娇玉贵,后来几次重大决策失误,到她上初中的那年就一落千丈了,爷爷年轻得意时惯着儿女,等家道中落才意识到教育失败,一家子也没出个能顶梁的生意人。 全家人都以为老爷子家底早空了,对他自然不上心,要不是听说这次可能事关遗嘱,人都很难凑齐。 盛檀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抽得开身,就会照看爷爷,从小到大,只有他二十几年如一日待她很好,她不图什么财产,更别提这种惊人数字。 她承认“四千万”准确敲在她心口上,但她没法因为亲情,就心安理得接。 “爷爷,您慎重,”盛檀蹙眉,“这不是小钱,您身体也快恢复了,没必要给我。” 老爷子掠过那些恨不得吃了他的视线,让律师去应付,只跟盛檀对话:“你需要这笔钱,我主动愿意给,有什么不能要的,就因为你真心实意管我这个老头子,我更不能眼看着你让钱给困住。” “你要实在觉得别扭,就当我给你电影投资,或者当你把房子卖给我,这总行吧?”老爷子余光往门口的方向瞥了瞥,及时收敛起微妙的不自然,“我买孙女的房,再给孙女住,合情合理。” 盛檀飞快合了下眼,挡住里面久违到生疏的热意。 老爷子却还没交代完,他再次看向病房门,顿了顿才说:“不过我可不是没有要求,檀檀,你得帮我一个忙。” 短促的沉默后,老爷子意义不明叹了声,下定决心道:“我有个老朋友,目前全家都在澳洲定居,只有最小的孙子在国内读大学,刚去美国交流了一年结束,最近回国报道,正赶上快寒假过年,在这儿连个家都没有。” 他判断着盛檀的神色,斟酌说:“这孩子在国内无亲无故,学校有事也去不了澳洲,宿舍放假还不能住,听说你以前给他做过两年家教,是他唯一熟悉的人了,爷爷希望你帮帮忙,收留他一段时间,给个照应,就算是我给你开出的条件。” 那种跟听到四千万很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本能反应,在“家教”两个字里凝固,再猝然发酵。 盛檀很少有恍惚的时候,她反问:“……谁?” 回答她的,是身后一寸寸被推开的蓝色病房门。 盛檀动作有不易察觉的卡顿,本能站起来,循声回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