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薛宝宝梳洗妥当就来寻林黛玉。
林黛玉正在临字,却是眼眶微肿,神色憔悴。
昨天贾宝玉走后,她想想贾宝玉,又想薛宝宝马上要搬出去,越想越伤心,哭了半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了,偏偏又一大清早就醒了。
她左右睡不着,便起身练字静心。
薛宝宝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林黛玉不想她知道自己不舍得她搬走,便只说贾宝玉昨晚来了的事,说着说着又想哭了,“姐姐也知道的,老太太和舅妈向来疼他,见风就是雨的。
便是他回去不说,跟着的人多半也会去回老太太和舅妈。
老太太和舅妈心疼他,免不得就要令姨妈带着他一起去逛,倒是惹得姐姐心烦。
都是我,是我不提防他也在,就命人去回老太太,说今天要去你们家玩”。
薛宝宝听了好笑道,“就这么点子事,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都说客随主便,他若是去了我们家自然要听我安排,我只安排他跟着太太,去帮我们家翻地种树就是,又怎么能叫我心烦?”
林黛玉愣了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薛宝宝总是有种几句话就将她觉得天大的事说通说透的本事,偏偏她又言语诙谐有趣,常惹得她发笑。
时日长了,她只要想起她,嘴角就不自觉翘了起来。
只她已经习惯了她在她身边陪伴她、照顾她、开解她,若是她走了——
林黛玉忙刹住思绪,笑骂,“真真姐姐这份心胸、这份口舌,我是自愧不如的”。
要是她遇到了那样的事,不哭个几天定是缓不过来的,薛宝宝却是转个身就似乎忘了,对贾宝玉不喜又提防,却也不见得如何厌恶、甚至痛恨他。
她自忖自己是绝做到那般的,或许这就是所谓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吧。
林黛玉有些感慨地说,薛宝宝拉着她就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来切身体验我最大的优点。
我今儿特意给你做了鸡头粉馄饨,补中益气,包你吃了,多大的气儿也顺了,然后开开心心和我们逛宅子、选院子去!”
薛宝宝说着说着回头朝林黛玉粲然一笑,灿烂得能传染,于是林黛玉脸上嘴角也都染上了灿烂的笑。
薛宝宝生怕贾宝玉真的追过来,以怕误了薛蟠上差为由,着急忙慌地催着众人吃了早饭,又着急忙慌地出了门,一径往薛家的宅子而去。
薛家宅子已经全部修缮布置好了,只缺草木未种,薛宝宝之前已经和甄英莲、林黛玉商量过几次,现在亲眼见了,自然又不一样,免不得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
薛太太原本还陪着她们一起,后来实在跟不上她们的体力,只得去歇着,命薛沉家的好生伺候,随她们自己去了。
薛太太一走,薛宝宝三人倒还好,伺候的丫鬟们却是一下如出了笼的鸟儿,个个你要说一句,我要讲两句的,将薛家久置无人的宅子点缀得生机勃勃。
待到中午,几个女孩儿陪着薛太太、甄太太一起用了午饭,又说了会闲话。
薛太太要小憩一会,甄英莲陪着甄太太去了,林黛玉就和薛宝宝去了薛宝宝的院子。
两个女孩儿向来要好,也就不麻烦了,都在薛宝宝的床上睡下。
薛宝宝就又对林黛玉说道,“林妹妹,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们家这宅子大得很,根本住不满。
白放着反倒朽坏了,到时候免不得又要花银子修。
我就做主把我这院子隔壁的院子留给你,以后你想来寻我和甄姐姐玩,也有个落脚、放东西的地方。
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就你那猫儿也似的饭量,就算在我家住一百年,也吃不穷我们!”
林黛玉将脸埋在她肩窝,闷声道,“我才不和你客气,我只遗憾你没有早些上京,没能叫我早些碰上你,否则,否则——”
林黛玉说到这便止住话头,双手抱住薛宝宝的胳膊,“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以后我只当你是我亲姐姐,喊姨妈做妈,你们不许不应,不然我定不依的!”
薛宝宝愣住,原著中好像是有写到,因为薛宝钗教导林黛玉不可看《西厢记》等“淫词艳曲”,又每天给她送燕窝吃,林黛玉就认了薛宝钗做姐姐,薛姨妈做妈。
当时她看时,只觉得林黛玉实在是心思太过单纯、纯粹,人家待她一分好,她便要回报十二分的真心。
现在轮到自己——
薛宝宝不自觉就咧开了嘴,猛地撑起胳膊惊喜看向她,“那可说好了,不许反悔啊!
有你这么漂亮又聪明绝顶的妹妹,不说别的,光带出去也有面子啊,我怎么可能不应?
来,却也不必等到以后了,就现在,现在就叫一声姐姐听一听!
叫得不甜,我不应,叫得甜了,我给你糖吃!”
林黛玉呸了一声,她刚刚是真情流露,现在听了薛宝宝的话,只觉满心欢喜,却又有些羞赧,只埋着脸不肯抬头。
薛宝宝看着她羞涩又可爱的模样,满心欢喜怜爱,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下午起来我们去看你的院子。
你喜欢种些什么花啊草的,单管说,我可还指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