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的声音不大,就着夜色只仿佛低声轻语,可是落在陆寅耳中却是让得他整个人都愣住,他怔怔抬头:“父亲母亲?” 棠宁说道:“是呀,当初铖王是从陆家抱走的表哥,后来他跟关氏事发陆家也没有反驳,既是默认,那表哥的双亲自然也是陆家人。” “表哥本是陆家血脉,无辜被送进铖王府中,你父母痛失爱子,你与他们骨肉分离多年,这些都是铖王和关氏的错,你们才是苦主,该是陆家欠你们才是。” “如今真相大白,陆家不去想着怎样弥补你们,将你送还双亲身边,反而任由族中之人百般折辱于你,他们难道就不怕表哥父亲母亲找上门来将事情闹大吗?” 棠宁语气有些重,皱眉时更是愤愤不平。 陆寅原是神色怔怔,可棠宁的话却是如同轰雷落在他心头,让得他脑子清醒过来时,眼神也一点一点沉凝下来。 是啊,他本就是被关氏和铖王“偷”走,若非是他们,他该是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就算不是铖王世子,世家子弟也是出身高贵。 陛下将他送回陆家,陆家若对他身份有疑,大可将他从族中驱逐,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让他离开,宁肯对他污言秽语百般欺辱,也从不曾说他不是陆家子弟。 既然认了他身份,承认他是陆家血脉,那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无辜? 明明当年的事情错不在他,是长房嫡妻与人偷情苟且,是陆家管束不严,才让得他与亲生父母分离这么多年,陆家凭什么来怪罪他? 他回陆家之后,陆家从不提他亲生父母半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补偿他半点,哪怕将他放在荒芜小院遭人欺凌,也从不曾提及要将他还给父母膝下。 陆家人想不到也就算了,可是他的亲生父母呢? 外间闹的沸沸扬扬,关氏、铖王“偷子”的事情更是人尽皆知,难道他们当真半点都不知道? 陆寅脸上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他父母不知,还是他父母被人要挟,亦或是,他们根本就不是陆家的人。 是不是当年陆家长媳“偷盗”的根本就不是陆家子嗣,她动了别家的孩子,可是陆家害怕关氏之事再掀波澜,害怕陆家恶名雪上加霜,所以明知道当年送去城王府的孩子并非陆家人,却默认了他是陆家血脉。 不是陆家人,自然不在意他生死,不是陆家血脉,自然不会有父母庇护,陆崇远他们才会这般漠视他? “表哥,你怎么了?” 见陆寅脸上神色变化,眼底惊怒交加,棠宁轻声问。 陆寅却沉入自己思绪之中,只狠狠咬着牙,越想越觉得关氏的事有问题,陆家肯定瞒着什么。 “表哥?” 肩头被人轻拍了下,陆寅才恍然回神。 身前灯影下的女娘柔声说道:“表哥,你别难过,你要是真的害怕,那今夜就留在积云巷吧,大不了明天陆家找过来时,再让人诋毁我几句,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你身上伤势不轻,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杭厉,来扶表公子进去……” 杭厉虽然不懂女郎为什么突然对陆寅“和颜悦色”,可他却谨记着督主先前吩咐,半点没有迟疑地上前伸手就去扶陆寅。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陆寅就突然朝后退开。 “表公子?”杭厉疑惑。 棠宁也是有些不解:“表哥,你怎么了?” 陆寅死死握着手心,看着满脸担心他的棠宁,目光沉凝。 他今天过来,是受不了陆家折磨,想要求得棠宁和母妃庇护,他偷逃出来时一心只想要留在积云巷里,想要避开陆家的人。 可是棠宁刚才说的对,他是陆家血脉,是陛下亲自送回陆家的,就算她心软能将他留了下来,明天陆家找上门来,他依旧还是要回去,谁都拦不住的。 到时候陆家知道他偷跑出来,肯定会更容不下他,陆崇远他们那么精明,若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将他斩草除根,要他性命根本就不是难事。 而且他这段时间受尽苦楚,见惯了往日那些处处讨好他,一口一个“世子”如今却恨不得踩他几脚的人的嘴脸。 棠宁是唯一一个还愿意顾念旧情待他好的人,她要是真的留了他,定会被陆家抓住把柄,万一惹了圣上厌弃,再被陆家趁机胡说八道诋毁她清誉,到时候他岂不是又害了她? “表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我这就叫人寻大夫……” “不要。” 陆寅看着表妹眼里焦急,这么长时间人人厌弃欺辱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表妹,谢谢你,只是我不进去了。” “你说的对,我是陆家的人,你能收留我一时,不能收留我一世,而且陆家人心思歹毒,他们本就想要害你,我留在这里会连累你。” 棠宁急声道:“可是你说陆家人会杀了你……” “他们不敢!”陆寅脸色微沉,眼里露出狠色:“之前是我蠢,才会忘记了谁是债主,可往后不会了。” 是陆家欠他。 他从来都没有欠过陆家。 周围突然起了风,丝丝水气弥漫在空气之中,陆寅沉着脸想着陆家的事。 如果他能找到证据,证明关氏的事陆家做了假,证明他不是陆家子嗣。 那陆家如今对他做的这些就全部会落回陆家身上,他们苛待他一分,就会被人谩骂一分,他们伤他一分,就会让人多同情他一分。 只要能让所有人知道他无辜,知道陆家无耻,知道他当年也是被人所害,那他从今往后就不必再担着恶名。 所有人都只会同情他,唾弃陆家,甚至他也能够有机会摆脱铖王府的印记,一切从头来过! 陆寅只要一想到他往后不必再背负铖王府的孽债,不会再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