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是因为他们不想。一旦想了,再是鲜活的生命也可转瞬化为乌有。
飞花看着那浑身散发着深戾的风轻,想起那命簿中的预言。
灭门,想不到以此等方式一语成谶。
只是,神明杀人,又怎会没有代价?
很快,漆黑的天裂开一口子,雷霆透云直劈而下,横贯风轻之躯。
几道天雷足以让一个神彻底消逝。
风轻仰头望天,像是在沉静中等待崩裂。
就在此时,一道倩影挡在他的身前,脉望接住了最后一道天雷。
后世将那日编撰为奇闻,都说是飞花教主爱上堕神风轻,甘愿抵挡天雷。
这话真假不论。
毕竟在那电
光火石的瞬间,借天雷来镇压脉望,是一种冒险。()
所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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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也是神明之力,被她吸附于脉望当中,当不虚此行。
几日后风轻苏醒,飞花说:“你彻底惹了天怒,从今往后,怕是要天劫不断了。”
他整个人尚未从猝然屠弑师门的悲痛中缓过神,一时无言。她却笑问:“我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啊?”
风轻虚弱一笑:“如今的我,对教主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么?”
“若我能够助你挨过天劫,你便会重新为神,就是天界也奈何不了你。到时,你将你的神格分一半给我,未知,你可愿意?”
他的长睫微抬,在烛光下投下淡淡阴影:“姑娘……信得过我?”
“你将你的情根给我,我自然信得过你。”
“姑娘不担心,你的情根也会被我所缚?”
飞花咯咯笑起来,“生来没有情根之人,何惧之有?”
*
妖灵飞花与堕神风轻结契当日,无穷无尽的雪自苍穹深处飘落,寒风也不留情面将春吹成一夜冬。
飞花难得戴的一头簪花都被吹乱,打趣道:“看,天都在反对我们呢。”
风轻为她簪好:“不,是祝福。”
之后百年,他们走过千山,踏遍万水,成了世人眼中最瞩目的妖魔邪侣。
但于他们而言,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飞花不在意。于她而言,为风轻多挡几次天雷对自己有益而无害,何况,有他为修罗出谋献策,修罗教不再是个囊中羞涩的穷教,更多流离失所小妖得以有一瓦遮头,所谓妖魔在人群中的声誉也在变好。
虽为道侣,风轻大多不会向她索取什么。
她在外拈花惹草他也不怎么管束,实在过分了他会去捞人,被群魔嘲笑也置若罔闻。她常常醒时已躺在小院里,炉子里咕嘟嘟烧着醒酒茶,屋外的人在奏琴。
飞花半倚在门边听。
虽少一弦,曲音低沉中漾着潋滟,如槐花树下的青年,凤眸瑰丽,眉宇间却孤傲。
唯独有次她顽皮拿烈酒灌他,他醉得东倒西歪,简直要把那个古琴当古筝弹,逗得她乐不可支。可到了后半段,那泠泠六弦上,一弹枯荣一弹秋,竟是高调迸残声。
见他弹破指尖,鲜血迸溅,她立时阻止。
“都是值得的……”他低声问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不对?”
飞花没有直接给予肯定的回答,而道:“无论值得不值得,既然做了,都不要后悔。”
“是……我不后悔,我是对的……我是为了众生谋求福祉而堕世,我,绝不后悔。”
那次醉醒后,他又一如既往,平静地开着自己的破道观,为上香者指点迷津,积攒功德。
仿佛从未失控。
但飞花能发现他微妙的变化。
他会择善者救之,若是由善转恶,他会毫不犹豫收取他们的代价。
() 飞花问他:“你从前不是说,要救赎众生么?如今众生,也被你分成三六九等么?”
风轻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要有裁决者,人间才会更好。”
她怔忡了片刻笑笑:“那我岂不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之人?”
他眸深不见底:“你不一样。这世上,唯独你懂我。”
她自觉是懂他的。懂他的道心,也懂他的莫测。
莫测意味着危险,危险则需时时防备。
但他对她,却包容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她偶尔也会感动,会说:“风轻,我和你说过的吧,我没有情根,可以待你好,但不要期待我把心给你。”
他这时候总浅笑:“你身边不变的那个人是我就好。”
风轻笑起来很好看。飞花看到他,眼睛也会变得开心。
她以为她能够心安理得与他结伴到最后。
后来有一回,她疲于奔波教务,直到天生异象,赶到时他被雪崩埋在谷底。等到她把他挖出来时,已过了足足十日,看他奄奄一息,她内疚了,“天劫将至,为何不告诉我?”
他失神良久,摇了摇头,坐起身:“飞花,如果有一日,你会长出情根,可否是为我而长?”
她愣了,这不像他会问的话。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