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转过头,看见石颀站在他身后。她陡然瞧见他的表情,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罗彬瀚不由僵在那里,半天才调整出偶遇故人的惊喜。 “……真巧。”他带着极不自然的热情说,“又碰上了。” 这种生硬的社交变脸也感染了石颀。她犹犹豫豫地附和了一句“真巧”,随即和罗彬瀚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罗彬瀚估计她还在心里琢磨刚才那个邪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不禁感到一阵尴尬。可他也不好解释自己正谋划要把周雨家布置成纪念堂。为了快速地摆脱这个糟糕的处境,他旁若无事地提起手中的水袋。 “我来买鱼,”他用刻意营造出来的快活语调说,“上周买的那些全完了,估计是缸里的水搞得不对。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他自然而然地瞄向石颀的手,但那儿只有一个很小巧的皮质拎包。“你买的花也没有活过一周?”他打趣地问,总算放得自然了些,“我看到店里的碗莲少了几株,是你买走的?” 石颀不置可否地微笑着。她的神态里总有一种不自然的紧绷,好像罗彬瀚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危险分子,因而需要分外小心地对待。而她越是这样谨慎,罗彬瀚便越是感到窘迫。他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石颀这个人仿佛特别能撞见他的尴尬时刻。用玄学的话来说,他们简直八字不合。 在当下的境地里,想迅速挽回形象已不切实际,罗彬瀚只得尽量体面地撤退。他刚要想个借口脱身,沉默过久的石颀却决心要打破这层坚冰。她也用那种一听即知是刻意营造的快活口吻问:“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妹妹?她回家去了?” “噢,不是,她今天要做作业。” “她在读大学吗?” “还是高中生。”罗彬瀚说,“她个子高而已。” 像许多初次见到俞晓绒的人,石颀也显得有点怀疑。她眨了两下眼睛,又说:“你们关系很好。” “亲兄妹嘛。”罗彬瀚有点纳闷地回答。石颀这句话实在没头没尾的。不过,只要话题不在他自己身上就好。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接着说下去:“她刚到这儿来,对我们这里的话听不太懂,所以才不爱说话。其实她对熟人还挺健谈的。” “是呢。我弟弟也是这样。” “噢,你有弟弟?多大了?” “今年在读大学。” “市里的大学?还是外地?” “是外地的,不过,最近要回来住几天。” “难怪你来这儿买花,”罗彬瀚半开玩笑地说,“准备给他办个欢迎会?” “我不是来买花的。” 罗彬瀚轻轻甩了一下脑袋,有点疑惑地瞧着她。石颀今天穿着件宝石绿色的绸面裙,头上戴着顶深棕色的软呢钟形帽。帽檐根部的饰物特别有趣,是朵光华莹润的青绿色丝线缠花,使她本人也显得更为鲜亮。这不是她上次戴的那顶帽子,显出一种特殊考究,可在首饰衣着上又相当朴素,不太符合罗彬瀚的一贯经验。他不由怀疑她是个花式帽子爱好者。 此刻,石颀直直地盯着他,眼睛也不眨一下。这么老盯着关系一般的人是有些失礼的。但她像在考虑什么而没注意到,因此罗彬瀚只能自己想点话来解除僵局:“你要是想买只鹦鹉之类的,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我家里也养了一只……” “我是来相亲的。”石颀说。 罗彬瀚住了口,瞧着她。她也相当镇静地回望他,仿佛说出这句话以后,她那种局促紧张的毛病就一下子治好了。 “啊,”罗彬瀚说,“……在这儿?” “在附近的店里。只是不想干坐着,所以先来这里逛一逛而已。” 她又朝罗彬瀚微微一笑。这一次她是彻底地不紧张了,甚至是从容地说:“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是一样的情况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