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要借机一雪前耻的义渠君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
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义渠世子,跟随着他的君父一起攻打秦池。
就在秦池城外,两军交战正酣之时,他被义渠君安排留守营寨。
那一战的义渠军占据优势,在他看来是必胜之局,结果却因为一个匹夫率领着几百名秦人突袭烧毁了大营,致使整个义渠军大乱,最终不得不与周人求和。
不知多少夙夜,当他从梦中惊醒之时,总会忆起那个带给他恐惧的青年。
而今,他带着的复仇的信念而来,却再一次撞见了曾经那个带给他梦魇的男人。
几乎是相同的场景,对方就如同一只洪荒猛兽一般向他扑来,让他生不出任何的抵抗之心。
“撤退,快走——”
麾下的亲卫还想要拼命上前阻拦靠近的秦军,身为一国之君的义渠君却是率先崩溃。
他一把推开还在发呆的车夫,亲自接过车缰便调转车头。
“驾——”
他的口中发出一声大喝,双手狠狠的一抖马缰,战马飞驰而去,只留下一群在原地发呆的护卫。
片刻后他们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跟随着自家大君一同逃亡。
“大君逃了——”“大君逃了——”
也不知是何人发出一声大吼,顿时吸引了战场之上义渠人的注意力。
那些正在攻城,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义渠人急忙偏头去看,果然没有瞧见义渠君的旗帜。
原本就因为久攻不下而士气低迷的义渠军顿时阵脚大乱,顿时就作鸟兽四散而逃。
随着逃兵越来越多,其他方向的义渠人也知道了秦人援兵抵达的消息。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与秦晋两国之间的贸易,义渠人实际上已经过上了较为安逸的生活。
他们也开始学习中原人,在自己的国家内开荒种地,畜牧放马,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本就不怎么愿意打仗。
而今强迫他们出征的义渠君跑了,那些统帅大军的义渠大将们纷纷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义渠的军队四散而逃,秦寿却不想放过他们。
他下令自己麾下的骑兵以伍为单位,在各自伍长的率领下四散追击敌军。
五十人相比较于成千上万人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是五十重骑兵却是截然不同。
在马力不竭的情况下,五十骑已经足够冲散上千人的步兵上阵。
一场追击持续到夜幕降临,斩杀逃亡的义渠士卒近万人,秦寿方才罢兵回营。
然而等秦寿回到秦国之后,却只见整个咸阳城内家家户户都是一片缟素。
在犬戎义渠的轮流入侵之下,秦国无数民兵战死城头。
而伴随着一个民兵的倒下,城内的某一处民宅之中便会挂起一束白绫。
这是赵夫人做出的决定,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秦人永不屈服的决心。
每一根白绫都代表着一条人命,代表着一个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秦人。
当秦寿入城之后,这些白绫在风中摇曳飘荡,让整个咸阳城都陷入了一片哀悼之中。
一名老妇人跪在家门口,她的身后挂着三根白绫,那是他的儿子,他的丈夫,他的长孙。
而在她的身边,还跪着一名断臂的妇女,那妇女的身上穿着一件破损的皮甲。
一名年幼的孩童抱着自己的母亲嚎啕大哭,却无法将他的母亲从沉睡之中唤醒。
一名双手撑着地行走的秦人注意到了进城的秦军,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他激动的放下了自己的手,举起了自己的手臂高呼喝彩。
而伴随着他的喝彩之声响起,那些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秦人方才反应过来。
他们的君侯,他们的主君回来了。
伴随着主君的回归,他们的敌人已经被驱逐,他们守住了他们的家园。
“胜利,是对战争牺牲者最大的褒奖。”
但是那些牺牲了性命的秦人,终归是不能亲眼目睹他们的荣耀。
每一个街上的秦人都自发地让开了道路,迎接着他们的秦君归国。
秦寿在众目睽睽之下乘车而行,沿途所见缟素一片,便知秦人牺牲几何。
他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立誓将这血海深仇铭记。
迟早有一天,他会以大秦的名义向义渠讨回这一切。
当心情沉重的秦寿回到侯府门口之时,心底却是突然间咯噔一凉。
因为就在侯府的门口,同样挂着一条雪白的白绫。
那白绫在风中飘摇,就像是某个熟悉的人正在向秦寿招手。
原本就心情沉重的秦寿猛的一颤,随即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双腿发颤的从马背之上落下,却因为站立不稳而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护卫在他身边的黑夫急忙上前将他扶住,方才让秦寿站稳身形。
“谁,是谁?”
心底隐约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是,是,国老。”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面色沉重的护卫缓步上前回答。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单膝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