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大公的奇葩行为是上流社会心知肚明的, 苏叶也懒得去管他,这到合了他的脾性。
以往无论他去谁的地盘,总会被热情招待, 主人全程陪同不说, 还总是喋喋不休,自以为是的介绍一大堆, 更是有无数人上来攀交情,让人烦不胜烦。
难道他不懂马吗?不知道怎么相马?还需要他们大力介绍?
事实上, 他比他们任何人都了解, 作为一个长期和马同吃同睡的人,他自认为绝对专业。
每一匹马,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血统出身, 品种优劣,乃至未来成就,但他就是喜欢仔仔细细研究观察,了解的过程就是最让他快乐的事。
偏偏还不能打断,毕竟是别人家,主人热情周到,他难道还能发脾气让闭嘴吗?
在伊戈尔马场是他最惬意的日子, 不仅好马无数,还看到了远道而来的英国纯血马和汗血宝马的配种过程。
最重要的是,主人只出现了两次,还是沉默寡言的卡列宁请来招待, 询问过他的意见后,任由他快乐的和驯马师,马童住在一起, 不再来打扰。
这反倒激起他的谈性,拉着卡列宁喋喋不休说了许多马匹优劣问题。
卡列宁偶尔回一句,示意自己有认真听,并在需要时一针见血,指出关键,表明他对此道也极为熟稔,观点与乔治大公有颇多相似之处,这让他更加兴奋,拍拍卡列宁的肩膀,“大家都说你是工作狂,除了工作,毫无情趣可言,就连陛下都觉得,你认真到刻板了,没想到你竟然也喜欢赛马。”
卡列宁顿了顿,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客观道,“必要的交际手段,无所谓喜欢。”
乔治大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还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承认自己对赛马不喜欢的,有些人明明不喜欢,还要装作感兴趣,就是为了讨好我。但他们忘了,我从不插手政治,也不会在陛下面前,为任何人美言。”
他在隐晦暗示,如果卡列宁打着这个主意,那可能要失望了,他只喜欢赛马,只想赛马,并不能在政治上给卡列宁提供任何帮助。
卡列宁神情淡淡,“个人爱好,不予置评。”
乔治双眼大亮,对啊,他怎么忘了,这可是最年轻的副省长,最有前途的高官,不过24岁就已经走到如此高度,仕途顺利无比,更是获得沙皇的青睐和认可,哪里需要他帮忙美言?
想通了这一点,他彻底抛弃顾虑,和卡列宁侃侃而谈,甚至引为知己。
卡列宁这样的人,只要你能忍受他冷淡的表情,淡漠的性格,其实是个非常合适的聊天对象。
总能在关键时给出最好的回应,让人毫无顾忌畅所欲言,又能引导话题,不至于让话语落空。
乔治大公聊得非常过瘾,要不是城堡那边传来消息,老伯爵的病情加重了,他还舍不得放人离开。
两人骑快马回到城堡,医生宣布了最终结果,只有剩三天时间了。
他们快步进入病房,老伯爵人已经昏迷,不确定是否还会醒来,亦或者直接睡过去。
他面如死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出气多出气少。
众人不错眼看着,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一步步逼近,带走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
卡列宁环视一圈,见到未婚妻坐在角落,双眼无神,表情哀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前,手轻轻落在她肩上,无声安慰。
苏叶抬眸看他,勉强扯扯嘴角,哑声道,“你不用担心,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只是这一刻到来,再多的准备似乎都不够,她仍然觉得难过不已,甚至有一种寂寥,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
那是唯一一个,无条件宠爱她的人,今后,她再没真正的亲人了!
房间里站满了人,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却安静的只剩下呼吸,没人有心情说话,直到克里特牧师到来。
他已经从医生嘴里知道具体情况,握着老伯爵的手,念诵圣经。
这个过程持续了两天时间,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
期间,老伯爵有醒来过,只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该交待的都交待过了,此时,他也只是眷恋的打量一圈守在床边的亲朋好友,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两天后的傍晚,余晖穿过落地窗,洒在床上,老伯爵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金光中。
他最后一次睁开眼,不舍的看了孙女一眼,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房内落针可闻,停顿片刻,响起了牧师的祈祷声,“全能的主啊,求您垂顾安东尼奥·叶利扎维塔·伊戈尔,接纳他于永光之中......愿他将来复活时,能永享荣福......永生永王,阿门!”
“阿门!”
葬礼是早已准备好的,订婚宴后,大部分亲友都没有离开,因此也就无需再通知一遍,按照流程,在报纸上登讣告。
如果有人看到,想要来送老伯爵一程,自然会出现,来不及参加葬礼也不算失礼。
场面比预计中更盛大,当天许多人赶到墓地,光穿军装的,就有两三百人,都是老伯爵以前的战友及部下,以及伊戈尔家族培植起来的军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