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转头看去,就见之前见过的文士坐在窗边,对面是一个穿着绸缎,富态的商人。
“诶,贾兄客气了,在这里遇到就是有缘,请!”那商人笑道。
贾雨村喝了一口鱼汤,大为赞叹,“果然鲜美至极,这种人间至味,想来就是那些大官都未必能尝到。”
“那您是小瞧了那些钟鸣鼎食之家,那些仗着祖宗余荫的富贵家族,那个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一个个的,把食物都做出花来了。不说别的,就那荣国府贾家,做一道茄子,就要用十几只鸡来配,那味道真真是鲜得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果然是峥嵘轩峻,繁盛已极啊!”贾雨村感叹。
“可不,说来这贾家还出了一桩奇闻,京城至今津津乐道呢,”冷子兴被激起了谈兴,当即抑扬顿挫道。
“哦?愿闻其详!”贾雨村来了兴趣,把碗里的鱼汤喝完,目光炯炯听着。
苏叶和贾琏对视一眼,也不去三楼了,找了一个冷子兴背对着的位置坐下。
贾琏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这人是谁,怎生对贾家的事如此清楚?
茄鲞这道菜确实是贾家厨子研制出来的,外面没有,如果不是对贾家极为熟悉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且这人出现在扬州,一看就是富商打扮,对着贾家指指点点,让贾琏这个长子嫡孙终归有点不痛快。
苏叶笑笑,示意小二上前,点了几道招牌菜,给自己要了一壶茶,给贾琏点了一壶酒,边欣赏窗外风景,边听隔壁的谈论。
和原著冷子兴评价贾家‘外面架子虽未倒,内囊却已尽上来了,日暮西山之相’不同,这次倒正面评价为主。
“这样的诗礼之家,教育不同凡响,即便二代们不甚出息,宁府那边敬老爷好道,俗世一概不管,荣府这边赦老爷一味沉迷金石古玩,政老爷又不通俗物,不是那做官的料。可到了第三代,却又显出不一般的气象来。”
“这都多亏了当年荣国公贾代善聪明有远见,为长子贾赦娶了张家女为妻。张家你是读书人,肯定知道。”
贾雨村点点头,“当之无愧的文坛魁首,这些年张老太爷退下来了,可他的长子已经成了翰林院掌院。”
翰林院可是读书人科举进士后,必先去的部门,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说一句翰林院掌院是文人之首不为过。
“不错,这赦老爷就是张老太爷的女婿,唯一的嫡子是老太爷亲外孙,自回京后,老太爷就把这外孙带在身边教养,顺带地连那二房的珠大爷也一并收了。要不说张老太爷是魁首呢,还曾担任太子太傅,那教学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长房长子贾琏,本是一个浪荡子,和京城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不差什么,可到了这老太爷身边,竟一并改了,两年前还考上了秀才。而那二房的珠大爷更了不得,今次参加春闱,已然高中,虽只是进士第九十八名,却也光耀门楣。长房有爵位,二层出人才,可不是再次鼎盛之相嘛,要不说大家族喜欢联姻呢,这就是联姻的好处。要不是有张老太爷这样的姻亲在,我看那贾家第三代想要出息,恐怕也困难。就像那宁府的贾珍,没人管尽胡作非为了,恐怕这以后的族长之位,都要保不住喽。”
“不至如此,宁公和荣公可是亲兄弟,”贾雨村摆摆手,“对了,你说的奇事是?”
“哦,这个啊,说的是那荣府二房政老爷的嫡次子,一落胎嘴里就含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竟还有许多字迹,于是取名宝玉,你说奇异不奇异?”冷子兴道。
“倒真奇异,只怕来历不小,”贾雨村道。
“众人都如此说,不过啊,这玉可是犯了皇家的忌讳,”冷子兴冷笑道。
贾雨村想了想,立刻明白,历来玉代表皇家,玉玺更是皇权的代表。
那衔玉而生自然会受皇家忌惮,“可惜了的。”
“不可惜,”冷子兴喝了一口酒,摇摇头,“要不说结一门好亲能旺家呢,有精明的张老太爷在,当即看出了不妥,立刻出主意,让贾家遍找高僧道士,让他们给宝玉测命,你猜怎么着?”
“可是......那栋梁之材?”贾雨村迟疑,身为臣子,最好的评价就是栋梁了。
“非也,一曰大儒,教书育人,二曰与佛道有缘,可出家去,就是没有一条是说适合当官的,”冷子兴道。
贾雨村恍然大悟,“是该如此,是该如此,”这三条出路不涉及皇权,也不参与朝政,皇家才不会心生忌惮。
“本也没什么,生于这样的富贵之家,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是未来真成了大儒,到真把贾家拔高到礼仪诗书传家,与那世家也不逞多让了。”冷子兴点评道。
贾雨村叹,“果然不同凡响!”
“对了,他们贾家还有一门贵亲,正好是这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这林家可不一般......”冷子兴越说越上头,怎么都打不住。
贾琏和苏叶对视一眼,轻咳一声。
这声音不高不低,背后的冷子兴果然听到了,转过头来一看,然后就愣住了,“琏,琏二爷?”
贾琏神色不愉地看着他,“竟不知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