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彻想起身,却只觉全身虚弱无力。原主毕竟得的是瘴疟,发病急骤,病势凶险,且又昏迷数日,全靠药物支撑。
“阿娘,三姊,二兄醒了!二兄醒了!”抱着被褥的四娘激动的大喊起来。
外间的柳氏和三娘听闻后,连忙跑进屋。
两人见着清醒睁眼的韩彻也是既高兴又激动,柳氏红着眼眶更是一连串的关切询问:“菩萨保佑,可算是醒过来了……二郎,可还有哪不舒服?头晕不晕?痛不痛……”
然后还没等韩彻回答,柳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的欢喜道:“不烫了!”
烧退了,人清醒了,眼神也瞧着清明起来……急忙被三娘跑去请来的老大夫在给韩彻做了一通检查后,也是松了口气:“大人万幸,只需再好生休养几日,便基本无虞。”
屋子里众人正喜极而泣时,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正是仆从韩老三带着乡下请来的巫医回来了。
随巫医一道而来的,还有一头壮牛。
谁都未曾想这短短半日,瞧着原本已然大不好的人能突然好转。
柳氏正犹豫着还要不要请这位巫医上前也看治一番时,巫医进屋一瞧见老大夫,便勃然大怒,指责众人。尤其是刚替韩彻看诊完的老大夫,巫医更是暴跳如雷:“赶走!快赶走!惹了神怒,病不可复治!”
柳氏和三娘四娘,韩老三皆被吓到。
老大夫更是羞愤不已,却不知为何,并不敢反驳,只快速收拾自己的物品。
病床上,刚穿越过来,才接收完原主记忆,原本并不想说话的韩彻:“胡扯!”
哪里来的愚昧巫医,一进来就指责痛骂,要赶走老大夫,还说什么请大夫看病就会惹得神仙发怒,他这病就会治不好了!
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的巫医骂声一滞,满脸涨红,越发愤怒。
韩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让这样的人替自己看诊,谁知道这病看了,后果是不是将才穿越而来的他直接送走。
这若是能穿回去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人直接折腾死翘翘,再没以后了。
韩彻强撑着力气,没耐心再听巫医盛怒之下的连番指责,直接吩咐韩老三:“送,送巫医走!”
巫医被请离去时,可谓愤怒到极致。但韩彻并非他平日里看诊的寻常百姓,巫医除了愤怒,旁的也不敢多做,只放话一句:“神怒,再不登门!”
柳氏和三娘四娘见状,很是担忧。
实在是原身那一病吓坏了他们,此刻韩彻赶走了巫医,巫医离去时又这般愤怒发言,他们心中难免会担忧韩彻病情再出现意外。
柳氏犹豫:“二郎,巫医……”
韩彻少不得打起精神,先宽慰柳氏等人几句,又言道:“还劳烦老大夫继续替我看诊。”
老大夫也未料到韩彻会这般干脆利落的请走巫医,竟受宠若惊的躬身行礼:“多谢大人信任!”
看诊的给被看诊的行礼,韩彻可不敢受,连连摆手。
知晓韩县令一家初来乍到,看诊完毕,老大夫临走前也替众人解惑:“大人有所不知,安南百姓信重巫医。凡有病者,皆请巫医看治……”
不仅如此,巫医排斥大夫,若生病的人去请大夫看诊,便会遭到巫医发怒,犹如刚才的那位巫医一般,以“神怒”为由,逼迫病者将大夫赶走,药材丢掉。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韩彻更是表情都扭曲起来:“药材都丢了,那些巫医拿什么看诊?”
老大夫长叹一口气:“巫医常以牛为药,杀牛以祷。”
若牛死,人好转,这一切的功劳那就是巫医的。但若是牛死了,病还没好,就继续杀牛,直到人撑不住死去。
死者是不能说话的,也就没法去找巫医问罪。家属亲眷又受蛊惑,信重巫医,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也因安南这地方巫医盛行,正经大夫被打压到很难立足。多数大夫能跑都跑了,跑不掉的也改行,只老大夫因家底还算殷实,药铺又开在县城内,方才勉强支撑至今。
……
最后韩老三买回来的那头牛当然不可能杀掉。
送走大夫后,大病初愈,身心疲惫的韩彻闭了闭眼睛,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需要好好缓一缓。
韩彻原本都想着穿就穿吧,现在也没办法回去了。而且在这里,他好歹穿的是个有官职在身的。
条件艰苦也就艰苦些,想他能有资格去报考农业技师,除了专业学的是农业,参与农业实践多年,也在相关领域技术工作了整整六年多。
搞农业技术,参与农业发展,做农业技术推广与培训,从而改善民生,在哪不都是做?
但韩彻怎么也想不到,原主谪宦后被任职的安南,竟是有着这般奇风陋俗的不开化之地。
*
这一天晚上,韩彻还做梦了。
梦中全是一头头被抓去替人治病待杀的耕牛,牛的眼中皆饱含泪水。
睡梦中被惊醒的韩彻:病不延医,杀牛赛鬼?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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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不延医,杀牛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