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这几人再次离开时,神情已是有了变化。
杨靖倒是始终如一,一直都是那么一副平静的模样。
与他一同来的下属,见尚书大人的态度还是那样,有的人觉得尚书是破罐子破摔了,知道无法改变皇上的想法,也无法劝说皇上的近臣改变想法,就只能是听之任之了。
而有的人却觉得,尚书大人或许是另有办法,这是成竹在胸的表现。
“大人,他们都已是走了。”有人目送着他们乘着马车离开,回来禀报蒋瓛。
蒋瓛正在给自己养的几棵绿植浇水,听到下属的禀报,淡淡说道:“还真是一群迂腐之人。”
来禀报的下属是蒋瓛的心腹,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说道:“是啊,明知道您不可能因他们的话就改变想法,却还是要来这么一遭,依小的看,他们这就是沽名钓誉,用您的名声来他们提升名声铺路了。”
文臣嘛,一向讲究一个好名声。
不像是他们锦衣卫,只需要考虑如何好好办差就可以。
文臣顾虑的事情就多了,有时候,都不是在争执事情本身对与错了,有些文臣所考虑的,就只是自己的名声以及主公的名声好坏问题。
就仿佛这天下所有的事,都不如他们所在意的名声重要。
要他们说啊,这就是魔怔了。
若蒋瓛知道下属在想什么,也得点头同意。
可不就是魔怔了吗?
“他们想这么干,就随他们去。”蒋瓛自然知道这几个人来找自己的用意,嘴上说着,是不想让无辜之人死去,希望他作为天子近臣,能够劝谏一番,实际上,就是踩着他来博一个名声来的。
这些人里,大概也就只有杨靖这个刑部尚书,是真的不为了名声,是真的想要救一救其中的无辜之人了。
但谁不知道他们这位皇上一旦决定了的事,基本没人能劝谏得动?
劝谏皇上不要滥杀无辜?
哪怕是他这个所谓天子近臣去劝,也得不了好!
无论是那几个人,还是蒋瓛自己,都清楚这一点,所以这几个人来做这件事,就跟脱裤子放屁一样,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明知道来找他毫无意义,还跑来试图说服他,这是在干什么?
“倒是杨大人那里,让人盯着,看看他是不是要送信去城外。”蒋瓛心里一动,想到了杨靖在那半个时辰里的表现,心里已是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那一百来人里,多半都是死不足惜的,但必然是有着一小半是罪不至死。
但皇上下令处死的人,但凡是卷入了必死的大案之中,被牵连的无辜者少的上百人,多的上千人,甚至是上万人跟着一起死,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杨靖突然跳出来,来这么一手,是因为过去不是刑部尚书,如今是刑部尚书了,所以要“在其位谋其政”?
还是因为,皇长孙回宫了,让杨靖看到了新的希望?
若是后者,他只能说,杨靖还真是脑袋灵光,知道找谁更管用。
但在这个节骨眼,用这件事去劳烦皇长孙,这件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恐怕会大怒。
这个杨靖啊,为了十几个甚至就是几个无辜被牵连的人,就冒这个险,值得吗?
无论怎么想,蒋瓛都无法理解如杨靖这样的文臣。
他或许能搞懂跟杨靖一起来的那几个沽名钓誉之辈的想法,反倒是杨靖这种真执拗的人,他反倒是搞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
但意外的,他并不讨厌。
想了想,他再次提醒道:“若是发现有人送信出去,就将信拦下。”
到时候,他再派人去点一点这位杨大人,看看能不能让作死的人悬崖勒马。
城外,第一个被消毒水光顾的村子里,家家关门闭户,不到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村子里已经有了病症的人,都被送去了村头的破屋子里。
大家都知道,将人送过去,就是在等死了。
这是为了救大家,而舍弃个人的做法。
但事实上,往往一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这个村子的疫病才会彻底消除。
疫病会不会随着被送离的人一同离开,这是很多人心里都没把握的事。
在整个村子里,大概也就只有年幼无知的小孩子才能在此刻无忧无虑,但即便是孩子,在看到所有大人都愁眉苦脸的时候,便是也就无忧无虑,也会下意识放轻声音,不敢再像往常那样尖叫、欢笑。
一阵哭喊声从不远处传来,有小夫妻对视一眼,来到大门口,扒着木门的门缝,看到了有人被推搡着向外去。
“是二狗子吧?二狗子一家也染病了?”当妻子的心里惶惶然,压低着声音说道。
做丈夫的看清了那几人,还看到了催促他们的人,都身强体壮,脸上蒙着布,身上套着灰扑扑的像是口袋一样的宽大衣裳,但袖口跟脚腕处都扎紧了,这样的穿着打扮,是他们过去不曾见过的。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就更增加了让他们恐慌的感觉。
“那些人……都是军爷吧?外面守着村子不让咱们出去的军爷?”与此同时,村子里的很多门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