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小厮应了一声,立刻就奉命出去打探。
望着小厮离开的背影,这个青年才转回身,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大伯,事到如今,侄儿竟是一个人都不敢信了。”
“您是咱们王家的第一聪明人,却都被重伤得不明不白的,侄儿就是一个粗懂一点武功的人,也就是略读过几年书,哪里能比得上大伯你?”
“你都被骗了,侄儿就不去故作聪明了。”
“既然不知谁是好人,谁是恶人,那就将他们都当成是恶人,这便成了。”
青年坐在了床榻前,对着躺在那里的人低声说着。
他方才对那小厮说,除了小厮跟他们王家带来的人,其余人他一概不信。
事实上,哪怕是包括那个小厮在内的所有王家跟着来的人,在他看来也是不值得相信的。
这一群人,哪怕大多是家生子,不是刚跟着王家几年的那种签了雇佣契约的仆从,但谁说这样的人就不会背叛主子了?
历朝历代,甚至是本朝的很多大户人家里,家生子背叛主家的例子,也不是一个两个。
虽然没那么普遍,但也绝非没有。
既是其他人家出过这样的事,他敢拍着胸脯说,王家的仆从就格外忠心,就不可能有被人收买的可能?
他还没有那么自大!
青年叹息着,继续低声说道:“不过,侄儿按照大伯你之前交代过的,若是遇到了类似的事,就不能偏听偏信任何一个人或是一群人,而是让所有能动用的人都动起来,然后将不同人不同阵营得到的结果对一对,到时候反倒能从乱中获得一点信息,或许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侄儿就正按照大伯你的交代去做……但就算真能得到证据,知道是谁害了大伯你,侄儿也没这个本事给大伯你报仇啊!”
“大伯,你之前说,皇上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是不是说明,皇上还有着后手呢?”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脚步声传来,整个河南府最好的郎中已是带着徒弟将熬好的药给端了进来。
青年先是扶着床上的人靠着坐下,然后立刻接过药,用小勺子,一小勺一小勺地给躺在床上的人喂进去。
直到喂完了这一碗药,他才将空碗递给那个小童,然后问面前的郎中:“我大伯何时能醒?已是喝了几次药,还不见好转,需不需要换个药方?”
郎中熬药之前就给床上躺着的人号脉过,其实不止是他,他是现在被留下来熬药,一般号脉的时候,好几个河南府出名的郎中一起给号脉,跟御医齐齐给贵人看病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他们给出的结论,都是那把凶器上有污秽之物,虽然及时给清理过了,消了毒,但伤在了要害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想要让人立刻苏醒过来,那不太可能。
当然了,若是非要让人立刻醒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虎狼之药,但这样的药一旦服下去,人的确能清醒一会儿,可醒来之后,对身体的影响极大,身体根基都可能被毁掉。
这样的药方,自然是立刻就被否决掉了。
他们是希望郎中救命治钦差,又不是盼望着郎中将钦差给直接治死,所以,就只能是用这种最温和的药,将人命先给吊住了。
这与宫里御医不敢给贵人用猛药是一样的道理,王大人本身官职不高,可对方现在是钦差大人,是代表着皇帝在巡查河南八府。
这就是“天使”,是代表天子出行的。
谁若是一不小心治死了钦差,那罪过可就大了。
以龙椅上那一位的一贯作风,很可能会将人给直接剥了皮。
总之,没人敢冒险。
此刻,这个郎中就苦笑着说:“请恕老朽医术不精,只能是让钦差大人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其他的,老朽就无能为力了。”
有点答非所问,但对方会这样回答,青年也并不奇怪。
他也知道,郎中是无辜的,所以,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青年也没有朝着这个郎中发火,而是对郎中说:“我是太过心急了。”
是啊,何人不着急呢?
如今河南府上下,除了最无知的底层百姓,所有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的人,都是着急的,只是大家急的方向各有不同罢了。
而此刻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以着比之前快一些的速度往河南府赶。
因着队伍里的人基本都是骑马或是乘车,并无多少是靠着双腿赶路的,所以加速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并不算太大,只是苦了那些拉车、驼人的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在他们之前抵达河南府的钦差王大人,被人给刺杀了呢。
虽然人还没死,但重伤的情况下,也不知道他们赶到的时候,人会不会已经没了。
包括蓝玉、常升这样的武勋在内,都意识到,这里面必然是有事的。
而随行的文臣以及派出去的锦衣卫,就更是觉得这里面不仅有事,还有大事了。
朱英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加速了的马车内部并不舒服,哪怕他已经让人将马车内部进行了又一番改造,在减震方面有着更好的效果,可乘着马车长途跋涉绝对不是一件让人觉得舒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