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堡彻底倒塌的刹那,血河流进了少女的口鼻之中。 富贵堂。 华丽奢侈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躺在和云床上的少女蓦地坐起,背上冷汗直流,将衣裳打湿,小狐狸趴在被子里,担心不已的看着她。 姬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夜轻歌,黑白分明的眼里爬满了血丝,眸中蓄着惶恐,惊慌失措,似是将死之人,身上大汗淋漓,脸色白得毫无血色。 轻歌慌张四顾,当看见姬月时,像是在无光的黑暗之中找到一点希望,她将姬月狠狠搂在怀里,恨不得把小狐狸的骨髓给揉断。 小狐狸愣住,眨了两下眼睛,问,“怎么了?” 轻歌没有回答小狐狸的话,而是加重了力道。 她低下头,下巴抵在小狐狸圆滚滚的脑袋上,双手攥着小狐狸的鬃毛,语气仓促,“姬月!” “恩?”小狐狸双眼柔和如水。 “一直在我身边,好吗?” 小狐狸抬眸,少女双眼紧闭,似是在害怕什么,双肩不停抖动。 他不知她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可他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他。 小狐狸的眼里盛满了浓浓的笑意,他自轻歌脖子处,费力的把脑袋钻了出来,笑道:“好。” 生也好,死也罢,不离,不弃。 有她的地方,便是他的最终归宿,那个地方,叫做家。 寒风袭来,窗口摆动,一道魑魅身影稍纵即逝。 轻歌凝眸,窜出了窗,小狐狸爪子紧抓着轻歌肩上的衣裳。 轻歌紧随着前面犹若幽灵般的身影,在浓郁的夜色里游弋而过,自沼泽地里一跃而过,直到到了一片灼灼桃树林,那道身影停了下来。 荼白的背影,有几分熟悉之感。 似斑驳的玉,碎了一地。 白月光下,男子脚步沉重,软靴在泥地里移动,他一寸寸的转过身,面向轻歌。 白皙的皮肤,如画的眉目,削薄的唇紧抿着,特别是那一双眼眸,若碧波婉转,忧郁含情,眼睑下的泪痣,似过奈何桥时留下的前生心劫。一刹那,这漫天的星辰和白月流光,都成了他的陪衬。 东陵太子,东陵鳕! 轻歌眸光轻漾,东陵国社稷崩断,九子夺嫡,风雨江山,东陵鳕身为未来的储君,不在东陵帝都之城披荆斩棘走向九重宝塔,来青石镇作何? “我想来看看你。” 男子声音清和,芙蓉泣露,玉石碎裂。 轻歌红唇轻启,言语到了咽喉,却是哽住。 小狐狸沉默的趴在轻歌肩头,一言不发,异瞳里,却是蓄满了敌意。 醋味,在深夜里溢开—— 脚步迈动,身材颀长的男子,朝轻歌走去,站在轻歌面前,近在咫尺,男子突地伸出手,想要环住轻歌,轻歌肩上的小狐狸,却是张牙舞爪。 东陵鳕与小狐狸瞪着眼,良久,轻柔一笑,将手放下。 “东陵情势危急,为何来青石镇?”轻歌蹙眉,道。 她与东陵鳕有几分交情,东陵鳕也曾救她于危难,那样的情谊,她忘不掉。 “我父皇要死了。” 东陵鳕尽量将眼睛睁大,可眸色里,罩着一层迷雾,迷雾凝聚,化为晶莹的泪水流了整张脸。 轻歌看着孤独无助的男人,指尖发凉,身体震悚,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是被人害死。” 东陵鳕抬起手,修长的手,捂着妖孽俊美的脸,泪水从指缝里蔓延出来。 轻歌站在一旁,一人一狐,心情沉然。 “你知道吗,我曾最钦佩的皇兄,竟然要我不得好死,所有的亲人,一夕之间,面目狰狞,全都拿着刀刃指着我,恨不得将我生吞了。” 东陵鳕双腿发软,无力的倒在地上,双手掩着脸,那双忧郁的眸里,此刻尽是哀伤。 “我知道。” 轻歌站在他身旁,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三个字。 “我不想当什么皇上,我不想要什么江山……” 男子将手移开,脸色苍白,脆弱的似乎不堪一击,随时跌入深渊。 他的双眸里倒映出白月光的圣洁,注视着轻歌的目光里,满是寂然和孤独,“可我是东陵的太子,我是未来的储君,我的父皇对我承载着厚望,我必须手刃手足,独自一人坐上龙椅。” 轻歌蹲下来,将手伸出,心神微动,虚无之境里的一坛断肠酒,便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里。 “墨邪酿的断肠酒,要不要来一口。”轻歌道。 “好。” 东陵鳕虚弱一笑,满心的悲戚。 他接过酒坛,将封口打开,张着嘴,酒坛里的断肠酒,倒了他一脸,少量的酒水,溢入里嘴里。 像是在浑水里淌过,青丝全湿,轮廓在阴影里逐渐绝望。 东陵鳕把酒坛朝一颗桃树上砸去,酒坛子碎裂的声音,在夜里尤为刺耳。 他喘着气,爬了起来,荼白的袍子上沾了几片嫣然桃花。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东陵鳕脸上全是水,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酒水,他就那样站在轻歌面前,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孤魂,又像是冷傲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