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氏出去了,章老太太才缓缓开口:“维琳,老婆子劝你一句,过犹不及,你仔细想想吧。” 楚维琳站在原地,琢磨着这四个字,可脑袋里一团乱麻,竟不知章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章老太太只看了楚维琳一眼就晓得她没有明白,手掌覆在那青瓷茶盏的盖子上,有些热烫的温度充满了掌心。 最适合这茶具的二八年华里,章老太太不懂这温润的意义,直到眼角爬了皱纹,才不得不感慨通透得太晚了,晚到捧着这茶盏都要叫人笑话的地步了。 想着楚维琳这段日子的改变,隐隐有了从前的自己的影子,章老太太到底又提点了一句:“化解的法子很多,并不一定要鱼死网破。维琳,你戾气太重了些。” 身子晃了晃,楚维琳凝视着章老太太的眼睛。 鱼死网破,章老太太说得没错,这一直是她的处事之道,旁人不给她留活路,她只要抓住了机会就会厮杀出去,到最后往往两败俱伤。 今日这事也是一样的,既然提前知道了楚维瑚的圈套,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化解的法子,只是她依着本心,把最肮脏最腐烂的东西摊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不仅仅是楚维琬的名誉,她还让荣和县主出了丑,让楚维瑚的心思再也掩藏不得。 是她太贪了些吗?醒来的那一刻起,她想要的亲人平顺,可她的行事依旧是一柄尖刀。 若崇王妃是个见不得污点的人,楚维琬被搅入这样的纷争里,楚家有姐妹不合的影子。楚维琬的将来是不是也毁了? 这些念头涌入脑海,冲得她头晕眼花,到最后只有一个念头,她的戾气是不是真的太重了? 要是她行事再多想几步,再多谋划几分。是不是既能扳到了对手,又不会把自己整个儿都赔了进去。 “你母亲没了,没人拘束拨正,这也不是你父亲能做的。我老了,也提点不了你几句,今日说的这些你若能领悟。也够你平坦走几年了。回去歇了吧。”章老太太清楚楚维琳已经在思考了,只是这些事不是一时半会想得通透的,但只要有了这么个思路,往后便会越来越好,“记住。不要做了别人的刀。” 楚维琳没有马上动作,嘴唇轻轻动了动,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只能先行了礼,退了出来。 宝莲和宝槿候在了外头,见楚维琳有些无精打采,也不多言,扶着她回清晖苑。 长长的甬道。青灰石墙,抬头望去,屋檐的另一边是无尽的天空。此刻已经掌灯,天色蒙蒙,本就只剩下一弯儿的月亮也不知道被云雾遮挡在了何处。 只有晚春这依旧带着凉意的空气在一呼一吸之间让人觉得格外的舒适。 楚维琳做了几个深呼吸,肺腑里闷闷的感觉这才去了不少,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颐顺堂,脑海里是章老太太的话语。 前一世时。知道章老太太不喜欢她,楚维琳也没有去打探过老人前半生的岁月。这一世,她不愿重蹈覆辙。想要多掌握一些信息,这才知道了满娘,知道了一些过往。 在那些过往里,楚维琳看到了章老太太的忍让,也看到了章老太太的偏执。 不要做了别人的刀。 章老太太做过刀,才会有这么一言,不是戾气重才会被利用,忍让一样会。 只有让自己心如明镜,温润得看得透一切、想得透一切,才能依着本心,而不是被人指到哪里是哪里。 那么前世的时候,她是痛快地覆灭了常家,但也赔了自己进去,常家上下那么多人,一张张不同的面容,她是不是也做了他们哪一个人的刀? 这么一想,楚维琳背后冰冷一片。 分家、抄家,真的是她一个人可以做成的事情?那些逼迫了常老祖宗、大赵氏的把柄短处,真的是靠宝莲一张嘴就打探得出来的? 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利用了她的恨她的怨,把一些蛛丝马迹放到了她的面前?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悔,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只是章老太太所说的圆润周全,若她能做到那一点,起码能看清楚她的“助力”来自哪里,不会做一把被用过之后就扔掉的刀。 回到了清晖苑,楚维琳径直入了内室,没有用晚饭便上床睡下了。 陆妈妈有些忧心,问了宝槿几句。 事关长房,宝槿不敢说得太放肆,悄悄和陆妈妈透了个底,又道:“姑娘是累坏了,让姑娘歇一歇吧。” 陆妈妈颔首,吩咐宝槿道:“让厨房里热着饭菜,姑娘醒来了多少用一点。” 宝槿走了趟小厨房。 清晖苑是配院,主院里十天半月也没有个主子,小厨房里也就只留了一个厨娘嬷嬷和一个烧火小丫鬟。 吩咐了一声,宝槿正要走,却见满娘过来,便笑着问:“怎么?来讨些热水?” 满娘红了红脸,摇了摇头:“奴婢见姑娘没什么精神,又没用晚饭,想起小厨房里还有些米,想给姑娘熬个粥。” “你会熬粥?”宝槿倒是有些意外。 满娘很是不好意思:“会一点的。” 但凡做丫鬟的,只要不是打小受了青睐就在主子屋里伺候的,熬个粥总是会的,宝槿说的“会”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