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轻轻握住了常郁昀的手。 尽心尽力,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对常家,对常家里的每一个人,虽然有喜恶,虽然有爱憎,虽然前些年楚维琳心中想的也是分家外放,可打心眼里,她既然做了常家的媳妇,就不会盼着常家倾覆。 她知道常郁昀更是如此。 他们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他们的觉悟与老祖宗相比,根本不够。 老祖宗她,是一心一意为了常家的。 常郁昀默默反扣了楚维琳的手,沉吟道:“把这盒子收好吧,老祖宗给了你,是信我们两个不会昧着良心私吞了,往后怎么处理,等宫里有了定论再说吧。” 楚维琳应了。 断七那日,楚维琳一夜无眠,替老祖宗操持了。 三日后,楚维琳正和徐氏说着话,宫里却来人了。 素水行了礼,道:“太后娘娘请夫人入宫。” 楚维琳诧异,前一回慈惠宫中,太后满心都是老祖宗,怕是根本没有留意过她和柳氏,为何突然会…… 素水见她不解,道:“太后娘娘放心不下贵府老太太,想问一问这一路走得可好。” 话是如此说,但徐氏还是有些惴惴。宫里那个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嘴上说的理由和实际会出的事情也截然不同。 徐氏谨慎地看了楚维琳一眼:“去寻五叔商议一下吧。” 楚维琳抬眸看着素水,素水微微颔首,并不阻止。 楚维琳起身往常郁昀的书房去了,这日阳光明媚,映在身上暖洋洋的,似是春日早早来了。 她眯着眼看了看日头,说起来,无论宫里等着她的是什么,也只有一条路而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仅此罢了。 推开书房门,楚维琳冲常郁昀笑了笑。 常郁昀听了楚维琳的话,眉宇微皱,而后缓缓道:“我陪你到宫门口吧。” 相比前一回入宫时的慌张不安。此番却是镇定很多。 慈惠宫中,太后娘娘斜斜靠坐在床上,半合着眼,疲惫不已。 楚维琳上前请了安。 太后眼皮子微微动了动,苍老的声音道:“坐吧。” 楚维琳依言在绣墩上坐了。依着素水的暗示,她仔细说了老祖宗身后事的安排。 太后听完,良久才道:“哀家记得,常府里早就分家了吧。” “是……”楚维琳应了一声。 “往后呢?”太后问。 楚维琳不解,怔怔没有说话。 太后苦笑:“安阳最后用的是旧都的元宵,安阳心中,最怀念的也是旧都吧。” 楚维琳抿了抿唇。 老祖宗最怀念的绝不是旧都,若她心中存着旧都,那几晚小佛堂之中的夜谈,她不会一个字都不提及。老祖宗心中。怀念的是老祖宗爷还在的常府,是恩荣不断富贵绵长的常府,至于这常府是在京城还是旧都,她并没有那么看重。 但,太后说话总有她的用意,楚维琳心思一转,试探着说了一句:“是啊,老祖宗在家时,也常说起旧都。” “上了年纪的都如此,盼着落叶归根。”太后浅浅笑了。有些模糊的视线看了楚维琳一眼,“哀家其实也一样,在这宫里活得太操心了,一言一行都要慎重。哀家也是烦了,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参合这些事情。” 楚维琳只觉得背后一凉,她想,她听懂太后的言中之意了。 太后在告诉她,老祖宗之所以以身赴死,是她和太后商议后的结果。 楚维琳记得。老祖宗曾说过,太后要让常氏蛰伏,做普通的权贵人家,老祖宗当时内心里并不认同,她情愿舍弃长房和四房,也要让常家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崛起,这是她的心愿。 只是,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变化。 随着几个哥儿、姐儿的出生,看着人丁不兴的恭字辈一个接着一个添了孩子,老祖宗狠不下心肠了。 为了能让香火传递,老祖宗选择和太后娘娘联手,以自己的生命做饵,太后断了皇贵妃和三皇子的路,老祖宗绝了柳氏一门的心思。 这些念头,大抵圣上那儿也是看明白了的,所以太后才会在老祖宗的床前落泪,说了那么一番话,以永王的事情来让圣上狠下决心。 不是胁迫,不是诉苦,而是以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了解,她抓住了圣上的软肋,最最要紧的,是太后知道,圣上对三皇子已经起了疑心。 也许,圣上心中也是苦于没有一个机会对三皇子和皇贵妃下手吧,而太后和老祖宗则在这一刻替他安排好了。 可圣上毕竟是圣上,现今因着对老祖宗的愧疚,他对常府会格外照顾,但皇贵妃与圣上是数十年感情,三皇子毕竟是他亲儿,等事情淡了,再想起旧事,想到以命相博让他对爱妃与儿子出手的老祖宗,圣上的心态恐怕会产生变化。, 太后若在,怕是还能牵制着,等太后殡天了,圣上若要发作常氏,又有谁拦得住? 楚维琳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后说的是,落叶归根,伯父与公爹都说,想送老祖宗回旧都去。” 太后见楚维琳明白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