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府。
楚靖与钟离无忧相对而坐,中间茶炉水沸腾,冒出股股的蒸气。
“那日你让我去教江寒策论文章,初时我以为他虽是个才子,但也仅是个才子,若不然,又岂会入赘宁国府为婿?”
楚靖轻吹茶水,缓缓说道:“之后我教他写文章,发现他固然有才华,但文章却写得一塌糊涂,连破题也不会。”
“一开始,我起了轻视之心,不明白你为何会如此看重这个人。但后来,我发现他的变化极快,短短数日时间,水平突飞猛进。”
“但即便他进步快,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才华横溢的天才罢了。”
“你我都知道,大虞不缺天才,夭折的,泯灭的天才自古不少。”
“直至那一日,我发觉他对忠君报国有些不屑,不,不是有些不屑,而是完全不屑一顾。”
“我骂他离经叛道,心里也有些怨你没眼光,然而,他却说了这么一番话……那一番话,让我思考了一个月,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他说,读书人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钟离兄,我们的志向都是忠君报国,而他的志向,远比我等还要高远……”
“钟离兄,我教不了他,反而,他教了我。”
钟离无忧久久沉默,眸底充斥着无限的震撼。
他完全被那句话所蕴含的志向和气魄给震住了。
难怪楚靖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那么久。
这句话对读书人的震撼实在太大、太大了!
江寒,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他写得出《摸鱼儿》这种歌颂爱情的词,也写得出《赠钟离无忧大人》这般略带阿谀奉承的诗,如今更是说出如此令人震撼的话。
“江寒,不愧是我的弟子。”
钟离无忧轻吐气,想起了某位“绝不会后悔没收徒”的大儒,伸手取来纸笔,洋洋洒洒在纸上写下了那四句。
而后,钟离无忧唤来仆从:“将老夫的字,送到清秋堂,转交顾清秋,就说,这是我弟子江寒最近写的。”
楚靖头皮发麻。
……
七月底。
离秋闱已经不剩几天了。
江寒不再读书。
该背的书都背了,该学的文章也写了。
剩下的便是尽人事,听天命。
于是他闲下来放松了。
“姑爷,二小姐到了京都后,除了那日端午文会外,还没出去外面走走,如今天气炎热,要不姑爷陪二小姐去?”秦奋来到江寒身边,语气恭敬道。
江寒一愣,要自己陪二小姐去逛街?
秦奋道:“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云儿这两日身体不太好,姑爷不如便陪二小姐出去走一趟吧,大小姐那边也是同意的。”
江寒本欲婉拒,但发现秦管家的神情有些恳求的意思,只好道:“好吧。”
……
秦晴烟今日并未穿着厚重的大裘,而是换一身素色长裙,淡雅至极。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仿佛写着生人勿近。
但在看到江寒后,身上清冷的气息瞬间消失,俏脸儿露出柔美的笑容,甜甜的喊道:“江寒。”
“二小姐,去哪?”
“便陪我随便走走吧!”
两人并未乘轿,朝着热闹繁华的东门大街走去。
繁华的街市上,商品琳琅满目,街上车水马龙。
“我请你吃糖葫芦。”二小姐拿着一块碎银。
小孩子才吃糖葫芦,大人谁还吃那些!
一分钟后,江寒和二小姐手里各拿着一串糖葫芦。
还别说,这东西挺好吃。
“江寒,那里是做什么的?为何有很多女子站在窗边挥手绢?”
江寒向一所勾栏瞧了一眼,道:“她们是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批发海鲜的。”
二小姐似懂非懂的点头。
“那我们能不能去吃那个海鲜?”
“我可以,你不行。”
“?”
……
“江寒,那儿。”二小姐指着一个摊位,期冀地看着江寒。
江寒看了一眼,摊位上卖的都是一些玩具。
“二小姐,你不是小孩子。”
二小姐仍是看着江寒:“我请你。”
“这不是请不请的问题,买玩具也太丢人了。”
一分钟后,二小姐手里拿着两个风车,满脸愉悦的表情。
江寒老老实实付了四文钱。
逛遍了街市,二小姐总算是累了,指着一个酒坊,道:“我想喝酒。”
“二小姐,你身体不能喝酒吧?”
“我请你。”
“这不是请不请的问题……”
酒肆中,二小姐浅饮一口酒,便辣得脸颊通红,直吐小舌头:“好辣,但我还要喝。”
江寒眉头微皱,夺过她的酒碗,一饮而尽。
……
“二小姐,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江寒。”
“二小姐?”
“别叫我二小姐,叫我晴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