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问作为名家弟子,来咸阳只是来凑热闹的。
哦,真是太不严谨了,应该说,她来咸阳是为了凑热闹的,只是她恰巧是名家的人。
身边的阴阳家弟子从听说她是名家的人后,就默默闭上了嘴,再也不发一言,施问觉得这可真是太没意思了。
秦有宵禁,到了晚上,两人随便找了个破屋子,在残砖破瓦之间升起篝火。施问愉快地注视着星空,说:“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这是惠子十问?”阴阳家没忍住说。
施问:“是,也可以是你的十问,这都没有关系,总归是一个问题罢了。”
阴阳家:“……谢谢,我不要。”
施问说:“燕在越的北边,但天下中央,在燕之北,越之南,不也正说明天地是个球?而球上的蘑菇,长在天地中心,不在我们这一边,我们自然也看不到。”
阴阳家心一梗,合着你不着急,是因为你名家已经有能解释世界是蘑菇的典籍了。
她恨不得马上掏出自家典籍从犄角旮旯里翻,看看有没有只字片语能扯到“世界是蘑菇”上。
但旁边有个名家的人,她要是现在翻竹简,必然会被名家记下来,和别家吵架的时候,疯狂用她半夜翻竹简做例子。
想想就很烦。
名家,烦人。
施问取出烧火棍,指着远处驰道上,疾驰而过的车队,说:“天地浑圆如鸡子,这也正是我们的目的地都是咸阳,陛下的车队向西而过,而我们向东出发,却都能到达同一个地方的原因啊。”
阴阳家传人抬起头,看到夜色中,四马拉的车架从驰道上奔袭而过,像一支疾驰而过的黑羽箭,射向秦土腹地。
她大惊失色:“啊?”
破屋里,传来一声惊叫:“我们是走反了啊!”
施问遥指的正是始皇的车队——能在大秦不顾宵禁,日夜兼程赶路的人,除了始皇也没几个人能做。
自从天幕结束直播后,始皇便下令,三班人马轮换,务必最短时间回到咸
阳。
变故结束后,往往最容易出事。
但只要始皇帝高坐咸阳,大秦便只能牢牢被他攥在手心里,连六国之人,也只能空说“始皇死而天下分”,无人敢真行动。
在修建好的驰道上,半日,便能行进二百里,不到十天,已能远远看到华山的巍峨山影。
而这十天中,天幕始终没有再次亮起,也没有出现那上面所说的,“稍后公布”的“课堂作业”。
头三天,人们心情尚且平稳,赶路的赶路,实验的实验,挖地找红薯的找红薯。
到了第十天,过惯了重复日子的百姓尚且还好,在各地尝试着制作天幕讲述的新型高炉和纸张的人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连养生的夏太医令,都无视掉周围的一声声充满调侃的“无且爱我”,频频抬头,心里把打断天师传授“无菌技术”的竖子抽了百八十次。
不少人都在担心,天师是不是一觉睡昏过去,或是在天界遇到了什么危险,无法开启天幕。
始皇叫来李斯,说:“是否覆于纸扎上的丝帛,措辞令天师不喜?”
李斯不敢大意,小心回答:“臣这几日也细细思索过,因为是交予仙人的,臣书写丝帛时不敢有丝毫冒犯之语,且若是天师因丝帛不喜,也应收到后就有表现。”
但看天师那样,收到丝帛时面色如常,好像也不是被冒犯到的样子。
始皇看过丝帛所书内容,李斯这人向来擅长写这种东西,这次写出来的文字清晰优美,态度也不卑不亢,即便是主杀伐的西方白虎,也应当不会被触怒。
但天幕一连停播十天,他们都不确定起来。
虽说天师授课时,看起来脾气很好,但万一哪一句犯了天上的忌讳呢?
太阳西沉,泛黄的日光穿透空中巨大的天幕,撒在大秦的土地上。
神仙不可测,思虑再多也无用,但从天幕之下的大秦不同。
比起琢磨神仙的想法,治理国家简单太多。
这些天,各地飞来的简讯如同蝗虫扑向庄稼,每日的新简讯都能装满一辆车。
拆开一枚印着“泗水郡守”的泥封,打开竹简,里面仔细书写了自天幕消失后,泗水的
变化。
首先,是数量最多的黔首。
对于天幕,黔首们大多短暂的惊讶后,便习惯了它的存在,虽然听到仙人在里头谈到“鬼”,知道天幕里有一部分是鬼,但也糊里糊涂的不怎么在意,只觉得都是仙人们的游戏。
如今天幕结束直播,百姓们也大多平静下来,更多的讨论集中在里面夫妻俩的争执上。
这倒也正常,各地送来的奏疏关于黔首反应的内容都差不多。
百姓向来对这种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很有兴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