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怨天尤人,他只能平静地笑了一下。
“我们是朋友,你以后有需要可以多找我。”
不是爱人。
他们的关系又变回了最简单的朋友。
没关系,醒了就好。
马上要高考了,庭仰准备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久,千万不能出意外。
祁知序不想去深思庭仰忘记他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不敢。
一个概率性问题,是真的这么巧,庭仰只忘了他。
还是说,庭仰潜意识里就想忘记这个人。
祁知序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得到了答案只会将它变成一把刀,给刚落下的心划得血肉模糊,每一次呼吸都不亚于酷刑。
他耐心地和庭仰交谈,帮他补全失去的记忆。
亲情,爱情,友情。
或真或假,全在他的言语之中被掩埋和篡改。
庭仰刚刚才清醒,容易困倦,没多久就又躺下了。
在他睡下后,祁知序看着熟睡中的庭仰,将对方手机中和自己有关的记录一一删除。
人和人的羁绊就是如此脆弱,只要其中一方懵懵懂懂忘记,另一方尽心尽力隐瞒,就可以完成一场天衣无缝的欺骗。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在外人面前有心隐瞒。
除了加密相册和聊天记录,几乎没有任何事可以证明他们曾经亲密无间。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摆放在窗边的花瓶被窗帘布卷着,摔到了楼下的绿化带上。
祁知序每日换一次水的花束,就这样和杂草掺杂在了一起,最后在湿土中腐烂。
记录删到一半,祁知序突然闭了闭眼,悲伤得好像是快要哭泣。
却在下一秒睁开眼时满眼清明,冷静又沉默。
祁知序说了很多谎,但庭仰同样也在对自己说谎。
在庭仰错乱驳杂的记忆里,他出了车祸。
这场车祸导致了他的记忆缺失与混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不幸。
但只要随便一想就能发现很多疑点,比如从未出现过的肇事司机。
比如明明出了车祸,他身上却没有一点关于车祸的伤痕和记忆。
庭仰不去想这些事,因为这场车祸本就是他潜意识里为自己编造的谎言与美梦。
祁知序的很多谎话,都是在帮庭仰将无法闭合的逻辑线圆上。
逻辑不用很完美,因为不完美的地方,庭仰会自己去遗忘。
比如他,又或者很多他还没发现的东西。
祁知序透过窄小的四方窗户看着深远的天空,总是冷淡漠然的脸上露出一点深河暗涌般的痛苦与悲楚。
如同某天阳光明媚的下午推开房门,却看到了满地的蝴蝶死尸,破碎的翅膀沾着红色的鲜血。
他又想起当时被风推来的除了浪声,还有轰鸣着,如同呜咽的汽笛声。
那时是深夜,无光天空下的江边没有其他人,少年站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他似乎能看见对方回头时平静无波的眼神。
惶恐无措在祁知序心中掀起了骇浪重澜,然而下一秒世界就骤然归为沉寂。
明明不应该听见,他的世界却只余下很轻很轻的落水声。
庭仰从来就不是出了车祸。
是溺水,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