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们永无止境地满足着这具空荡的皮囊,好让它得以膨胀、充盈,能够派上用场,祂们对待荷鲁斯·卢佩卡尔与对待洛珈·奥瑞利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对荷鲁斯,祂们非常上心。
然而,无论上心与否,一具因为混沌之力才能继续存在的皮囊都不该拥有那样的自我意识。
西西弗斯听得出来,他刚刚说出的那些话里不含半点来自混沌的操纵或暗示,其内充斥着自信与野心,以及渴望。
混沌的傀儡没有渴望可言,它们只能以为自己有。就像是悲惨的洛珈·奥瑞利安。
西西弗斯握紧双拳,黑暗中开始响起另一个声音。
“别这么做。”那声音说。“我们推算过无数次了,你不能主动脱困。你现在残留下来的人性还不足以支撑你重新掌握那具神躯。”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吞食。”西西弗斯如是说道。
“他只是在吞吃幻影。”那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笑意。“我或许无法以人身和准神对抗,但我很擅长欺骗神祇。我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吾友。”
声音远去,西西弗斯再次陷入沉默。他听出了那个残酷的玩笑,却没能笑出来。
他转过身,又开始推动那块石头
不存在的时间再次流逝,巨石的中央在某一刻散发出了骇人血光。
这是黑暗中第一次亮起光芒,它不祥之极,西西弗斯的脸上却毫无惧色。他平静地凝视着这点光辉,然后一点点地从刀刃上抽出了手。
这一次,石头没有因重力滚落。其内传出一个呼唤,那声音模糊且遥远,十分轻柔,嘶嘶作响。
西西弗斯举起手,开始捶打巨石。
沉闷且骇人的声音在黑暗中缓慢地响起,巨石中央散发出的血光陡然旺盛,其上骸骨正随着西西弗斯的锤击不断掉落,刀兵也不断地被拔出。奇怪之处在于,光芒越盛,西西弗斯身上的伤口就越少。
起初,他血肉模糊,浑身都是正在流血的伤口。而现在,他却几乎已经恢复了一大半。那手臂上再也看不见半个贯穿伤或森森白骨,只有包裹着肌肉的苍白皮肤。
他仍然算不上强壮,可是,比起此前那副皮包骨般的可怕模样,已经好了太多。
死者们的骸骨继续掉落,很快就落满他脚边。锈蚀的刀刃被一把接着一把地拔出,随手抛入黑暗之中。血光忽地开始明灭,变色,直到被一种惨厉的漆黑覆盖。
此时此刻,那光辉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暗红做底,被漆黑包裹,十足骇人。
西西弗斯停下锤击,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他伸出右手触碰火焰。
它猛然高涨,瞬间便从巨石内部窜出,涌到了他的身上,却没对他造成半点伤害,反倒包裹住了他,使他看上去如同穿戴起了一副盔甲。
西西弗斯缓慢又悲伤地握紧右拳,挥出了最后一拳。
这一次,他将巨石彻底打碎。在这一刻,骸骨们空荡的眼眶中齐齐亮起了火焰,映照得这里灯火通明。
一个浑身鲜血的巨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西西弗斯的面前,他皮肤苍白,黑发垂散,头顶带着一顶月光般的王冠,它正散发着清冷的荧光。
康拉德·科兹颔首致意:“我来找你了,父亲。”
‘西西弗斯’对此竟然无言以对。
科兹微笑,歪了歪头,眼中黑焰一闪即逝,身上的鲜血便被完全蒸发。他用尖利的爪子拨开额前的黑发,甚至还索性伸了个懒腰,表现得非常自然。
“本不该如此的,康拉德。”
终于,卡里尔·洛哈尔斯缓缓开口。
他没有再使用西西弗斯的意象或面貌,于是四周的黑暗瞬间消弭,只剩下一片虚无。
一阵强烈的撕扯感从他们二人脚下传来,只在瞬间,他们四周的景象便变了个模样。覆盖着厚厚灰烬的荒原取代了黑暗,烈焰腾起,狂风咆哮,天空中传来深沉的雷鸣,空气里挤满迫不及待的礼赞。
一座神殿在卡里尔身后发出呼唤。
“必须如此,父亲。”康拉德·科兹轻柔地说。“我必须这么做,只有我可以通过权柄之间的联系找到你。更何况,我是锚点,你需要我带来的人性。”
卡里尔闭上眼睛,他的面容好像从未改变。这么多年过去,当他没有微笑的时候,这张脸便永远冷寂。
科兹蹲下身,捞起一把骨灰,开始细细地分辨。它们像是沙尘一般在他指间流逝,他却看得很专注。
他的眼眸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完全的漆黑了,怒焰已经取代了他的眼眸,将眼眶周围烧灼的焦黑。
看着这些白色的沙尘,他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老实说,我从前没有想过这些事。”
“什么事?”卡里尔闭着眼睛问。
“就是这些事啊,父亲——”科兹轻笑起来。“——你又在明知故问了。”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卡里尔身后去了,开始好奇地打量那座白骨神殿,但仍然没忘记进行解释。
“就是这些过于复杂的事情,什么神明啦,权柄啦,王座或王冠啦当然,还有我那没办法安息的兄弟。”
“那个擅长欺骗的恶神用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