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非常有趣,完全可以称之为带着点讽刺。于是雄狮眯起眼睛,立即反唇相讥。
“怎么?在你看来我连人也算不上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瑟摇摇头。“不过,一个正常人大概是不会像你现在这样警惕的你闻到了什么,对吧?这恰好能证明我的论点。”
第一军之主没有理睬这愚蠢老头的喋喋不休,只是握住狮剑,猛地站起身。在这个瞬间,利刃已然出鞘。
他把剑鞘扔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大步朝着山洞的入口处走了过去。洞外狂风呼嚎,仅有的一点月光也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厚重云层遮蔽,再无任何光亮留存。
而后,漆黑如墨,粘稠似泥浆般的雨从天而降,径直砸向地面。不像是雨,反倒更像是轰炸或神话传说故事里记载的‘天上降下刀兵’,诡异地不可言说
神明?
雄狮默默地在心底更改定义:邪物作祟。
这世界上没有神。他想,随后为这句过时的老话而怔怔地出神了片刻。
或许是老了,或许是他近来沉湎在回忆中太多,他的思绪在这一刻不可避免地被拉回到了某个极其特殊的时间点。兽人尸骸被钷素焚烧时所散发出的特殊臭味穿越了厚重的时间,精准无误地击中了他。
乌兰诺。
那一次也是在下雨。他记得很清楚,然后他又想起帝皇。
这世上没有神。他的父亲说。须知,任何被冠以‘超越想象’等前缀的力量实际上都可被人类以智慧分解,进而掌握并运用。牢记这件事,莱昂。
我记住了,但是
雄狮看着森林缓缓站起,双眉紧皱地为自己戴上了头盔。
无数颗巨木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一刻成了精怪,它们原本深深根植于地下的根须拨开了泥土,结在一起,化作粗壮的触须,进而形成类似人体腿部般的结构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不绝于耳,无数尸骸与枯骨都在曾经纠缠着的根须选择离去以后一一显露。有的已经脆弱异常,有的却还算得上是新鲜。
树冠摇晃、移动,叶片膨胀着生出一张张抽象的人面,尖叫着落地,为周遭呼啸的狂风和急速坠落的雨点增添着骇人声势,也成为了这一首不祥的合奏曲中的新声部
就这样,在雨中,它们站了起来,然后让开了路。
一个人影在这条路的尽头摇摇晃晃。
在他身后,卢瑟小声地叹了口气:“计划出了变故,莱昂。有人抢在扎布瑞尔以前找到了我们。而且,这不是衔尾蛇的力量。”
雄狮头也不回地说:“我觉得找到我们的不是人。”
他提着剑跳下岩窟的出口,没有走那条小路,而是径直坠落,落进已被漆黑的雨点变为沸腾泥浆的地面之中。
冲击波被尽数吸收,污秽迫不及待地攀附而上,想要从盔甲的缝隙中渗透而入,将这套服役时间几乎等同于帝国历史的盔甲所怀有的光荣一点一点地污浊。
可雄狮只是迈步,便让它们的贪图变为了痴心妄想——高温的蒸汽从那些预留好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在一瞬间融化了所有敢于冒犯莱昂·艾尔庄森的邪恶。
连续不断的尖叫声从泥泞之下隐约传来,落进他耳中。雄狮低头凝望,头盔后的面孔更显厌恶之色。
只是一些雨水,就催生出了这种东西。
雄狮加快了脚步。而这一次,那些漆黑的泥泞没有再尝试着阻挡他。凡他所到之处,地面只余光秃秃且崎岖不平的石头。
泥土与植被已接受了雨水的灌溉,但这些深埋于地下的石头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夜色之下,它们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这种相似的顽强与固执让雄狮难以避免地勾起了一抹微笑,尽管他此刻其实并不该笑。
“集结。”他说。
声音低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漆黑的雨幕。仿佛受他威胁般立起的泥泞们喷出一个又一个气泡,犹如野兽那般对他展露着自己的威胁,却再无任何一点泥巴敢于扑上前来,玷污半块金属。
第一军之主缓缓举剑,立于面前,蓝光乍现,照亮了他的黑甲,右肩甲上正在咆哮的狮首是那样显眼
按理来说,这样一位王者理应拥有自己的狮群。此时此刻,在他背后应当还站着一支势不可挡的黑甲军团才对。
可是,现实总是颇为荒诞,现在站在雄狮身后的只有一人,甚至还是个又老、又累,斗篷上沾染着油污的白发老人。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他宣誓效忠之人的身后,过了好几秒才站直身体,抬起左手,将一枚带翼剑徽记按在了右胸前。
“进攻。”莱昂·艾尔庄森冷冷地下令。
是的,集结之后总是进攻,第一军团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可问题是,向谁发起进攻?向什么进攻?向这些泥巴吗?
雄狮没有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是挥下手臂,随后迈步,脚步呈现出一种不应出现的轻盈。
手臂带动手腕,分解力场斩碎雨幕,森森蓝光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竟将那片受到了驱使后完全立起的泥墙斩成粉碎。而他仍然不停,第一击后紧跟着地是如流水般完全不停的连续斩击,每一击的弧度都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