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起来。黑暗依旧在他身上燃烧,协助他抵抗。
但他真的还想抵抗吗?
他真的还想忍受这永无止境的折磨吗?
“来我这里吧,孩子。”老人温和地对他伸出一只手。
“你会获得新生,你会获得一个新的名字。在纷乱的未来命运中,你已经有一个兄弟正在等待你了。你们会一起成为我的亲王,你们会从死亡与折磨中崛起。你将再也不必忍受任何痛苦,因为你将成为痛苦之源”
“来吧。”祂殷切地低语,温柔无比。
罗伯特·基里曼痛苦地闭上眼睛,黑焰烧灼了那些潜藏在他血液中的东西,使他免于再度直视那个老人。
他闭着眼,那些被他忘记的事与人正化成风暴袭击他的大脑。此时此刻,他所经历的每一秒钟都是无法想象的巨大折磨。
他的肌肉被拆解,血管被人以刀刃剖出,他的骨头被弯折,他的眼睛被掏出,他的舌头被剪断。他好似死去了一千遍,又好似活了一千年——他带着一种疏离且陌生的视角梳理起了自己的记忆。
马库拉格、帝皇、他的军团.他的兄弟们,他的儿子们.每一个名字,每一幕画面.
最后的最后,这画面定格在了两个人身上。
康诺·基里曼。塔拉莎·尤顿。
父亲。母亲。
我该怎么做?他哭泣着问——他面无表情地哭泣着问。
他的视角被拉高了,他试图悲伤,可他做不到。那此前迫使他忘记所有一切的东西卷土重来,开始重新作祟,试图令他忘记这些珍贵的宝物,试图让他成为一张白纸,拥有新的名字。
他想这么做吗?
他不知道,但他的确想免于痛苦,免于折磨。他想获得平静。
在流血与凋零之中,罗伯特·基里曼,来自马库拉格的一个孩子,听见了一个声音。
“我有时曾害怕你,我的儿子。”那声音缓慢地叙述,让他感到极端熟悉。
“因为你太高大了,太优秀了,你是我们中最出色的。但是,每到寂静的深夜,其实我也会怀疑。我会想,你真的是人类吗?”
“医疗检查证明你不会衰老,罗伯特,你可能会永远保持这个状态。你是个异类,我确信这件事,但你也拥有一颗人心,你善良、理智、智慧。你充满慈悲。可我们不是,罗伯特,我们不是。”
“终有一天,你所熟悉的人都会死去,会化作时间长河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但你将一直存在,你会走得比我们都远。你生来就是为了承担某种责任我不喜欢这么说,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份责任存在,那么,除了你,还有谁能担起它?”
那声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个老人在罗伯特·基里曼眼前缓慢地现出身形,他是透明的,仿佛风中余烬,即将彻底消逝。他在流泪,他摊开着右手,上面有一枚硬币安静地等待。
“我以前经常做梦。在遇到你以前,我就将这个梦做了至少一千万遍了。”
“我梦见自己骑着马,孤身一人前往冰冷的群山之间。寒冷、黑暗、孤独。我只能听见马蹄声与呼啸的风,天空中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星星存在,河流被冰封,树木被迫枯死。我骑着马,在这里漫游,最终,我在一处草地旁发现了你。”
“你那时还是个婴儿,罗伯特,你在梦境中无数次地对着我微笑.我并不勇敢,我甚至畏惧梦中的景象,但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举动,就是召集人马去森林中寻找你。我从不信预言与那些所谓的法术,但我相信一个梦我相信你,罗伯特。”
老人微笑着对他点头,面容定格在这一刻。
他身后出现了马库拉格的蓝天与森林,河流开始流动,树木重新生长,天空中遍布群星,冰霜消弭,阳光正好。一个中年人正欣喜地捧起一个婴儿,在草地上,在马库拉格上。???.biQuPai.
那婴儿也在笑。
而罗伯特·基里曼在哭。
他张着嘴,死死地咬着牙,他无声地流着泪,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早已模糊,咸到极致、也苦涩到极致的泪水划过他的面庞。一切都寂静无声,除了一枚硬币跌落地面的声响。
罗伯特·基里曼飞扑过去,捡起了它。知觉迅速恢复,痛苦尖啸着袭来。他却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右手死死地攥在一起,一枚硬币的形状在其中硌着他的血肉。
他看向天空,那东西还在殷切地等待,满面笑意,似乎认为自己已经赢了。祂注意到了基里曼的凝视,于是再次开口。
可是,这一次,祂的声音在基里曼听来却再也不温和了,祂再也无法欺骗他了。
“来吧,孩子。”祂张开双手,等待。“你将获得一切,你将不再痛苦,不必再面对那残酷的世界,所有人都会发自内心的爱你.”
罗伯特·基里曼颤抖着,一点点地站起身。骷髅站在他身侧,并不说话,甚至没有搀扶。那老人面上的微笑开始愈来愈明显,仿佛胜券在握。
而罗伯特·基里曼却只是缓慢、有力地摇了摇头。
“不。”他嘶哑地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
他举起那枚硬币,一如康诺·基里曼在草地上举起那个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