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胡惟庸案,刘三吾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论罪而死,大明再不设宰相大位!
大明开国文臣之首宋濂,本功成身退,亦因长孙宋慎卷入此案,死于流放茂州之途!
可如今,观之陛下的震怒,定要酿出吕章案了啊!
不过……
好事呀!
吕章等一众江南士族死了,不光皇长孙大位稳固,于朝堂也可一扫党争之风!
可谓是一箭双雕!
转念一想,他轰然拜倒于地,叩首道:“陛下,吕章乃我大明国贼,罪该万诛!”
“为大明计,叫北方士子不入榜,此事可行!”
“其滔天罪名,臣一力担了!”
“万望陛下恩准!”
说罢,正了正官袍,肃然拱手一拜!
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若泰山!
他刘三吾身居翰林院大学士,一生治学,忠君忠民,宁可为刚烈臣子之气节而亡,也不求老死于病榻!
这,正乃大明开国之初,文人之气节!
舍他一人之性命,扫江南士族弄权歪风,换大明朝堂之清气满乾坤!
值了!
可此时,朱元璋收敛帝王之威,顿时一愣,诧异地道:“老刘啊,你不是求死求早了?”
“咱也没说,叫你来背这口大黑锅啊!”
“你的门生张信等人枉顾法纪,定是砍
了他们的脑袋,来平息北方士林之怒火怨气啊!”
啊?
陛下早就找好背锅的人了呐?
闻言,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刘三吾,瞬间尴尬了!
他干笑了一声,连忙接过了话茬,振声道:“啊对对对!”
“张信!戴彝!王俊华!”
“这帮欺师灭祖、不忠君父的混账,尽是其罪当诛!”
“不过……”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叩首道:“陛下,臣乃他们的老师,也是恩科之主考,不管如何,难辞其咎!”
“诸事毕后,臣乞骸骨,削为罪籍,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朱元璋顿时一愣,忍不住问道:“老家伙,你莫不是在跟咱说笑?”
刘三吾摇了摇头,一脸坦然地道:“陛下,臣老了!”
“臣多年身居翰林院大学士之位,总不能一直占着茅坑,叫后人憋着不拉屎吧?”
“再说,今日陛下杀吕章之江南士族,容臣大不敬……”
“万一皇长孙他年登位,臣之门生,岂不是要以潜龙之臣自傲,抱团跋扈于朝堂,再演吕章之患?”
“与其埋下祸根,不如自臣而始,叫我大明三代君王之朝堂,绝无党争!”
说罢,以头磕地,久久不欲起身。
朱元璋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亲自把他搀扶而起,正色道:“君不负大明,大明亦不负君!”
“你的上疏,咱准了!”
“等咱的大孙雄英登位,你刘三吾之尊荣,叫他来给、叫他来偿!”
这话一出,刘三吾瞬间老泪纵横!
皇长孙!
你的隔代储君之位,稳了!
臣刘三吾、老师刘三吾,一生再无他求了啊!
他连忙肃正衣冠,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垂泪道:“臣刘三吾,万谢陛下隆恩!”
“好了好了!”
“咱们君臣,联手杀吕章之江南士族吧!”
说罢,朱元璋拾起朱笔,在恩科名录之上,亲手抹掉夏原吉等出身北方的三位士子名讳。
“传旨,放榜!”
“臣遵旨!”
等刘三吾领命而去,朱元璋走到谨身殿门口,抬头望着朗朗青天,神色幽幽。
天下如棋局!
执棋之人,唯有他朱元璋、朱标、朱雄英祖孙三人!
吕章?
江南士族?
呵呵,诸贼尽不配!!!
……
转眼,朝廷放榜。
一大早,朱寿便带着夏原吉、黄观出门,一路来到了放榜之府学。
刚来到门口,映入眼帘的已是门庭若市之景,如海一般,满地尽是读书人。
见人实在太多,朱寿立马大手一挥,吩咐道:“廖大廖二,开道!”
“是,少爷!”
廖家兄弟得了吩咐,转头就撞进人潮,仗着气力巨大,须臾便开出了一条宽敞之大道。
到了榜下,这才发现张榜之处空空如也,显然尚未放榜。
父子三人刚刚站定,却听到后头传来一声高呼:“澜伯兄,维喆兄!”
转头一看,竟是柳文才来了。
此时,他躺在软塌之上,非但不觉腰子生疼,反而一副得意的样子:“不知二位,考的如何啊?”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侧目,翘首而望。
“咦?”
“这二人,不正是认贼作父的夏原吉、黄观?”
“可怜,可悲,可叹啊!”
“为了救一个病入膏肓的同窗,辜负大好才学,还拜一个商贾当义父,丢祖宗的人啊!”
“呸!”
“士林之耻,我等羞于之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