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胡季安等人全都傻眼了!
不是吧?
赵勉这厮纵然是个臭丘八,好歹也出身于江南,理应与我等一伙啊!
可现在,怎么还分不清里外拐啊?
一旦江南大半读书人跑去格物,往后的朝廷,南方势弱之下,岂不是再也压不住北方的文官了?
这也就罢了,我等江南文官,还怎么抽出手来对付似蓝玉这帮粗鄙的淮西武将?
气煞吾也!
转念一想,胡季安顿时看向了赵勉,咬牙切齿地道:“赵尚书,安敢口出如此荒谬之言?”
“我等一心为大明计,怎么就是放狗屁了?”
“有辱斯文!”
“你这是与沈溍此贼,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丢我儒学读书人的脸面啊!”
闻言,赵勉一点也不觉羞愧,振声说道:“荒谬败政者,非是本官,乃是你这个国子监祭酒!”
“我大明立国二十四年,当有开创之心,岂可墨守成规?”
“你不沉心去看看格物到底是利是弊,刚出个苗头,眼看不符尔等自身之利,便要出手打压……”
“长此以往,还有谁为大明尽忠?!”
“今日你们所做,才是真正的叫天下读书人寒心之举!”
胡季安冷冷一笑,道:“程朱立下圣言,仗义死节报君恩,流芳百世万古名!”
“此乃我辈读书人立身之本!”
“舍弃奇淫巧技之格物,唯读圣贤书,定有治国良才出世,匡扶江山社稷!”
“格物?”
“哼!”
“出不了似程朱一般千古流芳之名臣、圣人!”
话音刚落,赵勉撇了撇嘴,面带鄙夷地道:“孔圣不在世,谁可言程朱为圣?”
“流芳百世万古名?”
“我看你这个无耻老贼,活活把书读死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才是我辈读书人立身之本!”
“奇淫巧技?”
说到这,他想也不想,上去也喷了一口吐沫,骂道:“呸!”
“这明明是为往圣继绝学!”
“怎么到了你这老贼的嘴里,成低贱之道了?”
“还诬蔑本官清名……”
“本官坦荡,敢为证格物万利于大明,甘心死谏,你敢为所谓的儒学正统,死谏陛下吗?!”
听着他的声声挤兑,胡季安脸都气绿了。
至于此时的沈溍,眼看赵勉慷慨激昂的样子,登时满脸的错愕。
该死啊!
死谏,是本官接下来要干的活啊!
赵勉这个狗东西,竟把本官的风头给抢了?
贱不贱啊?
不成、不成!
本官万万不可叫他比了下去呐!
下一刻,他也
不甘落后,连忙迈步出列,放声高呼:“陛下!”
“赵尚书说的对啊!”
“胡祭酒!”
“本官为证格物院之利,也甘于死谏,你呢?”
“你可敢为口口声声说的儒学正统赴死?!”
话音刚落,胡季安的脸色,登时如死了娘一般难看极了。
混账!
竟敢对老夫用激将法?
万一这里头有坑,老夫岂不是上天大之当了?
他面色变幻连连,迟疑地道:“老夫……老夫……”
一旁的吏部尚书詹徽,迈步出列,笑眯眯地道:“照本官来看,胡祭酒张口仁义道德,闭嘴道德仁义,把自己当成洪武一朝的大圣人了啊!”
“说是反对格物院之设立,其实啊,心里全想的是江南士林之利!”
“为一己私利而奔走,岂敢舍命?”
“归根结底,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闻言,胡季安顿时气的大怒,骂道:“詹徽!”
“你一个才学不济的北人,岂知儒学正统为何物?”
“安敢挑唆君臣之情,诬蔑老夫之耿耿忠心?!”
说实话,大明朝堂之上,有着一条相当奇葩的鄙夷链。
同出身于江南,如胡季安这等极负家学渊源的文官,鄙夷似赵勉这等寒门读书人、臭丘八。
同是文官之列,江南集团又鄙夷如詹徽一般
,出身于北方的文官。
同是一朝臣子,南北文官又抱团鄙夷似蓝玉这帮粗鄙的泥腿子武将。
蓝玉这帮淮西武将,不光齐齐鄙夷当年以刘伯温为首的浙东集团,还鄙夷浙东失势之后而崛起于朝堂的江南文官。
什么?
老朱家的藩王?
一个个桀骜不驯的藩王,齐齐鄙夷满朝文武!
看谁都不服!
等到了土木堡之变,武将失势、藩王丧权、文官集团一家独大,如徐阶之清流党,又开始鄙夷起了严嵩这般的舔皇党……
可谓是一片乱糟糟!
而此时此刻,詹徽也深知这帮南方文官瞧不起自己,忍不住冷笑道:“胡祭酒,光说不练假把式!”
“陛下!”
“臣詹徽,为证格物院之利,也要死谏!”
“还望陛下明鉴,还格物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