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力的恼恨和愤怒。
聂明哲放下茶盏,静静看着他,不出声安抚,只安静的等他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
其实聂明哲十分好奇,已经过去将近千年,年轻国师怎的还有如此浓烈的情绪?从前的事情对他来说难道不更像是传说亦或者只是书上的故事?
他没直接问出口,而是等着国师一点点将当年的事情揭出来。
许久,国师哑声道:“当时的西陵国虽然已经统一下来,可还是有多股力量不安稳,若国主和四个亲信全部没了,西陵百姓必将重新沦入人间地狱。”
“所以,四大家族的先祖们活了下来?西陵国第一任国主是如何做到的?”
聂明哲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知道西陵国最大的秘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国师看着他:“你发过誓言绝不会抛弃西陵的百姓。”
“言出必诺。”
国师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宫灯上,鸦青色的睫毛微垂,在他的眼睑下方投下一层阴影。他眉头微皱,似乎在想着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精准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最后,他像是放弃妥协了一般摊摊双手,平辅直叙道:“国主和当时的国
师,也就是我柳家先祖暗中商议,最后决定启动了一个绝杀阵法。”
“的何为绝杀阵?”
国师闭了闭眼睛,咬牙:“柳家世代擅长占卜,也研究阵法,其中就包括绝杀阵。柳家先祖将国主安置在绝杀阵的阵眼中,引来雷击的时候,所有的伤害会全部落在国师身上,而不会牵连其他人。”
“启动这个阵法需要什么条件?”聂明哲一阵见血。
在他看来,若他是第一任国主或许也会做这样的安排。
第一任国主必死无疑,既如此,何不让自己的死亡发挥最大价值?死一个总比死五个要强吧?
但看面前这人的情绪,只怕其中还有其他隐情。
年轻的国师,也是柳家现在唯一的传人柳子安,眼睛猩红,他忽的站起来,展开宽阔的衣袍在聂明哲面前转了个圈儿。
“先祖以自己的血启动绝杀阵,亦是违背了天道,对柳家的惩罚就是子嗣。”
“我,柳家现存唯一的子嗣。而且柳家组祖祖辈辈都只能活下来一个子嗣,但柳家会有许多孩子降生,却只能活一个。”
“我原本还有两个弟妹,可都在十岁的年纪上夭折了,连着失去两个孩子,我
母亲柔弱,压根抗不过接连的丧子之痛,很快就随着他们去了。”
聂明哲皱眉:“既知道柳家血脉只能留下一个,你父母为何不在你出生之后直接吃了绝嗣的药?”
柳子安眼神泛着凉意。
“你怎知没吃?可无用,不管什么药物吃了都没用,就算分房而睡,也总能发生各种意外在一起,继而怀上孩子。而且即便吃了堕胎药,孩子也安稳的很。”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是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对抗冥冥中的那股力量。”
“我曾祖父甚至于挥刀自宫……可伤口第二日还是会长回去,除非死,不然就定然要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可若家主自尽,那留下孱弱的孩子必定是活不下来,所以这是个死结,解不开。是对柳家人的惩罚。”
极度的愤怒和痛苦之后,柳子安的情绪慢慢归于平静,他仍旧坐在那处没动弹,可当身上愤怒尽褪,他又变成了之前的淡定从容的模样。
就好像之前的挣扎恼怒都不过是幻象一般。
他抬起眸子看向聂明哲:“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今夜我都会告诉你。”
“四大家族为何不篡夺国主的位置?”
尤
其是秦家,都已经将西陵国的各个命脉牢牢攥在手里,说是西陵国实际的掌权者也不为过,既如此,又为何甘心于一个臣子的身份?
除非他们又不得不如此的原因。
看着聂明哲,柳子安笑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一言中的。他们不是不想篡夺,而是不敢,否则他们的下场会比柳家还要惨烈百倍。”
“为何?”
“西陵国第一任国主献祭当日,以柳家血脉为引布下绝杀阵,国主以一己之身拯救万民,也庇护了四大家族的先祖,那四大先祖也是忠义之人,待事后知道事实真相,痛不欲生,恨不能以命殉之。”
“但西陵国还需要他们,他们也不能辜负国主的嘱托。所以四人找到柳家先祖,以各自心头血,在柳家先祖的帮助下立下最重的血誓。只要西陵国在一日,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都要忠诚于西陵国,绝不可做出颠覆西陵国、祸害百姓的事情。”
当时当日的四大先祖必定都是真心,他们的儿子孙子也牢牢遵守誓言,可日子一年年过去,当曾经的事情只是史书上的记载,人的敬畏之心会消失,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四百年前
,赵家的一位家主意图谋篡国主之位,举兵当日,天雷滚滚,那家主连同家中所有嫡系子女尽数遭雷劈而死。”
柳子安淡淡道:“千年前四大先祖立下的重誓乃是,若他们和后人起了夺位的心思,就让他们承受比国主还要惨烈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