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山顶上,隐游寺殿外的大钟又一次被僧人们敲响,千佛山顶阴云密布。
“住持,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关锁寺门了。”平日里做斋菜掌勺的大师兄此时换了一身黑色僧袍,放下铁锅换拿金棍,实乃隐游寺第一武僧。
“好,很好。”清慧手中已经没有了佛珠,只剩下九环法杖。他看向千佛山顶瞬息万变的黑云,转过身说“所有人进入正殿,无论什么辈分全部入殿。”
“是”大师兄说。
“你带领十八金刚看守正殿四角,除武僧外,其余弟子不得擅自走动,免得被心魔所破,务必诵咏佛经,清净自身。”清慧又说。
“是”大师兄一招手,正殿四扇大门全部打开,无论是辈分高的还是刚刚入寺的小和尚都在往里走。他们急而不乱,找到一方安静之地便盘腿打坐,口出佛经之语。很快木鱼声徐徐响起,好似这只是一次最为平凡的晚课。
此时此刻,千佛山的黑色乌云已经压到了禅房的上方,仿佛要席卷一切。
“你也入殿吧。”清慧见时候到了。
“可是住持您”大师兄目光如炬。
“这是本寺的劫数,也是老衲的功课。你无需替我担心,只管护好自身即可。”清慧挥了挥手,“一切皆是命数因果,若老衲今日不成,则寺破僧亡,还望十八金刚法阵能护住全寺。”
大师兄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眉心的法印开始隐隐发热。
“若今日能护住全寺,还望寺内弟子不要乱了心智,如自然人般修佛念经,放下内心执念,不得妄想。”清慧说完指向正殿大门,“快进去吧,这里有我。”
大师兄原本是想陪住持一起,但显然这不是自己的功课了,于是双手合十对住持行了佛礼,转身后轻装上阵,只关注眼下自己的功课。入殿后随着他一声“关殿门”,四面沉重的大门缓缓关上,殿内烛火通明,几百根蜡烛的光辉映在巨大金佛的眼中,好似佛观人间。
而殿外风雷四起,几乎要将清慧吹翻倒地。他定了定神,坚定不移地走向殿前巨石,最后盘腿落座,将九环法杖横向放于身前,轻声念起了佛经。
而秦翎的院落已经不再洁净,处处弥漫着臭味。
被毒蛊侵蚀的人都会冒出一股臭,比腐尸还要臭上数倍。明明潘曲星没到跟前,可钟言已经臭到想吐。
可钟言此时此刻最心疼的人却是何清涟,她作为一个平凡的女子什么都没做错,甚至尽量避开了女子一生中有可能遇到的歧路,但只是被潘曲星发疯一般爱慕上了,她便被活活拖进人间炼狱。
她不敢在秦家表现出对秦守业的情,找不到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还要日日面对着仇人,看着他占据了秦泠的身子逍遥快活却对他毫无办法。哪怕到了现在,她作为一个娘亲还要亲眼看着孩儿的身子变成这样
这该是怎样的疼痛,钟言无法感同身受,但必定生不如死。而他在秦家的这
些时日居然没怀疑过秦泠的里子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潘曲星,真正天真无邪的小泠不知所踪。
“我的孩子到底在哪儿”何清涟宛如一头困兽,她实在没法目视小泠的身子变成这样。若一切都没发生,今年的小泠已经长大成人,会给娘亲摘野花,也会读书骑马。
大公鸡此时再次扑腾翅膀腾空而起,从悬空处蹬踹着那些外露的肠子,如同一只骁勇善战的斗鸡。每一根羽毛都炸得竖直,鲜红鸡冠高高挺立,好似和这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势必要将他啄死。
然而它如何能和狡猾奸诈的潘曲星斗上几个来回,潘曲星虽然身受重伤但仍旧可以伤他,抬腿一脚将它踹下了墙檐。
大公鸡重重地落在地上,这声音好似砸进钟言的心间。他忽然想起和这只鸡的初遇,就是成亲那日,那时候它和自己拜堂并未啼鸣,第二日才来找自己算账。可这些时日下来它从未真正的伤过自己,只是尽心竭力地护着秦翎。
但是它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潘曲星很不友好,在所有人都没发觉潘曲星这个里子的时候,大公鸡已经开始啄他了。乃至最后啄光了能救他的蓝瑛紫,这才导致潘曲星无药可医,最后全身溃烂。它还总是在屋子里乱转,没事就去瞧瞧秦翎,还会在秦瑶来的时候到她脚下趴窝。
莫非莫非钟言忽然全身发冷,一个既可怕又极有可能的想法生成。潘曲星痛恨秦守业,必定也会痛恨秦守业和何清涟的孩子,他不会让真正的秦泠死去,反而会让秦泠活着,日日夜夜看着自己的身子却不能回去,有话说不出,有娘亲认不得。
元墨曾经和自己说过,这只镇宅的大公鸡已经六岁了,而且不同于别的雄鸡,它对母鸡毫无兴趣
钟言瞳孔骤缩,它可能就是真正的秦泠就是何清涟苦苦寻找了六年的儿子
多可怕的诡计,就连钟言都想不出这样的计谋来,让一个小小孩童失去双亲和兄长疼爱,从人变成禽类,从此没了锦衣玉食,被人丢进鸡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