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流下一滴泪，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欣慰。
“真巧啊，她也心悦于我，使我不必受爱而不得的苦楚。”
“有一次，她非让我陪她去寺庙，在神前求了一串手链，怎么样也要逼我带上，说是保佑我一生平安。”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借着神佛的手，把这份情意送给我。”
沈长宁用手抹了抹泪，笑道：“你们瞧我，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沈轻舟摇头：“这还是您第一次提起母亲。”
沈长宁拍了拍他：“孩子啊，你母亲身份特殊，我是不敢跟旁人多提半个字啊。若不是你们已经知道了一些事，这秘密，我是要带进棺材里的。”
他收回手，接着说：“我们成婚后，我便想安定下来，结束四处奔波的日子，可她不同意。”
“直到有了你后，才回到沈家，我准备科考，想给你们娘俩一个将来。”
“可没想到生你的时候，让她元气大伤，大夫说，不过是三五日的光景。于是在那天夜里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她一家本是乾仁皇帝的女官，昆吾国灭国之际，是乾仁皇帝救了她的祖上。”
“她祖上便带着战神阿妩，也就是那只镯子隐入市井，将昆吾秘术偷偷传了下来。”
“到她已是第三十五代了，由于常年通婚，她们能使用的秘术也越来越微弱。”
“可是在她们家族有一个代代相传的使命，便是复国。”
“想要复国就要找到乾仁皇帝的陵墓，而她这些年来四处奔走也正是为了此事。”
“后来生下你，是个男胎，无法修习昆吾秘术。可她却……血山崩了……”
“当时她靠在我肩上，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完成家族的使命。说叶家这一支，算是在她这一代废了。说昆吾气数尽了，非人力不可强求。”
“她让我什么也别告诉你，让你跟寻常孩童一样长大，让你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轻舟啊，你记住，你的母亲名叫叶清澜，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一个极爱你极爱你的人。”
沈长宁伸出手，替沈轻舟揩去眼泪，将同心手链递给他：“这是你娘的遗物，我没护好它，即是被你找回来的，便让它护着你吧。”
元山君想让沈长宁先去休息，却被他否决。
“我这些年来四处游历，也是为了成全清澜的遗愿，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这些年来，我也积攒了不少见闻。”
沈长宁掩去悲伤，恢复了往常神色：“元丫头，你与清澜也算有缘分。”
元山君微笑道：“是我的福分。”
“若不是伯母留下的镯子，怕是就要死在心魔引中了。”
她娓娓道来：“说起来这心魔引也有百余个年头了，若非年份已久，我还是没能从中出来。不知伯父这些年是否有听过百余年前杉田可曾发生过什么故事？”
沈长宁抚了抚胡须，口中喃喃：“百余年前……”
“大约五百年前，这里发过一次大水，传闻有人见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元山君眼眸瞬间亮起：“什么东西？”
“一条蛟龙。”沈长宁正色道：“会吃人的蛟龙。”
“老人们说，当年泉村那场洪水，就像从天边倒挂而泻，只见水里飞出一条蛟龙，众人皆奇，以为是天降祥瑞，纷纷跪拜。”
“可这蛟龙直扑过来，叼起最前面的几个人就走，血从天上撒下来，然后就是骨头零零碎碎地掉下来，上面还有牙印。”
“他们这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祥瑞，而是魔鬼！”
“朝廷立刻派人前来，将消息封锁下去，见过蛟龙了人不是被囚禁就是被诛杀。可还是有人活了下来，这段历史才得以流传于世。”
“传言蛟龙吃人后，是一个身穿白衣，执长剑的女子将它引入大山，自此，人们再没有见过蛟龙，也没有见过那名女子。”
“是圣灵！”沈长宁话落，元山君笃定道：“一定是它了。”
“前辈将它封印在了山上古井之中，它现在还活着！”
沈长宁点头：“你猜得有理。”
“只是这圣灵极难对付，听你所言，还有人投喂它，怕是，要酿成大祸啊。”
元山君没有说话，给沈轻舟使眼神，让他带着沈长宁去休息。
沈轻舟立刻会意，扶着沈长宁离开。
再回来时，手中已经没有那条手链了。
元山君微微皱眉：“手链呢？”
“还给父亲了。”
听了沈轻舟这话，她松了口气。
“父亲对母亲那般思念，这定情之物，我不该夺了去。”他语气有些沮丧。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还怨过她。”
“怨她为什么从来不见我，就连梦中也不曾来。怨她什么也没留下，旁的婶婶有孕，都会给孩儿绣肚兜，我从来也没有。怨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变成了曾经受尽委屈的孩童，看着别人母子情深，渴望着自己的母亲。
泪花在他眼中闪烁，元山君递给他一条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