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希望由我完成他的遗愿的,我也不希望别人将我和他联系在一起。
“如此合家欢的结局不过是看客们的自我感动罢了,现实要远比这无趣、残酷得多。”
亚兰德微微一顿,诺伦的这番话倒还真把他问住了。
事实上,他也对拉斯提与诺伦的师徒关系中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
因为他知道拉斯提有几斤几两,他能教出诺伦这样天才的学生,又或者协助他进行新式法阵的研究?
这是不可能的事。
别的不说,拉斯提是药剂学专精,而诺伦目前做出的成就更偏向于应用学与法阵学,这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领域。
如此推测,难道诺伦的这身本领另有师承?
又或者,这些全是他自学所得?
无论怎么看,两人的才能都与他们的身份并不匹配,并且违和感还不止于此。
只要深究下去,就会发觉连拉斯提的死都疑点重重。
“能跟我聊聊吗?”亚兰德开口道,“关于你和拉斯提之间发生的事。”
“这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诺伦垂下眼帘,“我不想再提。”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拉斯提已经死了,被他给亲手杀死了。
即使有充足的理由,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或许这会被有心人当做是攻讦他的把柄。
“你刚刚说过,你不希望别人将你和拉斯提联系在一起。”
亚兰德缓缓道,“但如果真的想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你应该把你的姓氏也一并改掉,不是吗?”
在罗兰帝国,姓氏是允许更改的。
女方嫁给男方会更改姓氏、男方入赘女方会更改姓氏,甚至于一位家族成员脱离家族自立门户,也能为自己更改姓氏。
这并不是很复杂的事。
但距离拉斯提死去已经过了四个月有余,诺伦依然没有这么做。
这不是用一句“忘了”就能解释的,天天顶着仇人的姓氏写在纸上、被人称呼,想来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我嫌麻烦而已。”诺伦沉默了一会儿道。
对于自己曾经的养父、老师拉斯提,他虽然自诩问心无愧,但有些事并不是简单的评判出谁对谁错就能轻易放下的。
拉斯提给予他的也不全是痛苦的回忆,事实上在前几年,他确实关心、照顾过自己,彼此也有过欢声笑语的时刻。
又有谁天生是十恶不赦的反派呢?
“只是嫌麻烦,还是在掩饰?”亚兰德眯起了眼睛,突然严肃道,“诺伦,你对莪说实话。
“拉斯提……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之前他有调查过拉斯提的死,资料上显示的是“意外身亡”。
具体死因是被二阶法术「爆裂火球」直接命中。
当时现场并无法阵刻画的痕迹,因此资料在末尾推测,拉斯提可能是因为利益纠纷被一位火系法师仇家所杀。
只是后来因为找不到这位法师的踪迹,这桩杀人案也便不了了之了。
以当时的眼光看,这个推测完全合理,但放到现在或许又有不同的结论。
因为诺伦创造了新式符文体系。
以新式法阵的大小,诺伦完全可以将新式魔导器隐藏起来,躲过当时城卫兵他们的调查。
并且从两人貌似并不和睦的关系看,诺伦本人似乎也有充足的作案动机?
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因为拉斯提是他的旧友,更是因为他十分欣赏诺伦的性格与才华。
所以他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而面对亚兰德的诘问,诺伦却是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讥诮的反问道:
“掩饰……我有掩饰的必要吗?就算是我杀的,你又准备怎么做,是要检举我,还是杀了我,为你的好朋友报仇?”
哪怕亚兰德猜到了拉斯提的真正死因又怎样,证据在哪里?
当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杀死的拉斯提,就因为拉斯提是被法术杀死的,而自己创造了新式符文体系?
这并不严谨,按这样说,以后法师犯下的罪过都可以栽赃给炼金术师了。
“不,我不会这么做。”
亚兰德却是出乎意料的摇头道,“如果凶手确实是你,我会帮你隐瞒这份罪过。”
“……什么?”
“如今帝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同为以炼金学作为核心生产力的同盟城市,临峰城和弗拉梅尔应该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一同进步、共渡难关。”
亚兰德缓缓道,“而你的存在是促成两城合作的关键,从大局考虑,你的安危与名誉不容有失,所以我不会检举你。
“并且,哪怕检举你也不会掀起多大浪花吧?你是临峰城的总参谋,临峰城一定会掩埋对你所有不利的证据的。
“另一边,如果炼金学会承认你成为了一名传奇炼金术师,他们也不会希望你的履历上留有这份污点。
“传奇的一生,必须得是完美的才行。”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诺伦哂然:“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吗?”
“当然有。”亚兰德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知道你的品行。